眼神与末笙撞到一块,刘玉林绷着个脸,声音阴沉道:“听说你挺会做饭,那感情好,也不用你大爷费心教了,我干了一天农活,你也闲了一日,把这些鱼处理处理,你给烧一条,让我们也尝尝大城市里来的手艺。”
话虽说地不露骨,讽刺意味却满满当当,刘玉林从鼻腔中发出微微的不满,大半走开了。
本来刘玉林也挺高兴的,刘家买个媳妇成了全村人的榜样,他这个村长倒真带了个好头,从山上下来,全村人都知道刘家是个有福的,纷纷招呼着夸赞着,好话千篇一律,没什么心意,刘玉林应承一路,笑地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发麻,即使如此,他心里也欢喜着。
偏偏一回家,便瞧见水缸里的十几条大草鱼,正一点点吐着水泡,仿佛知晓了他内心的虚荣。问了李玫环,才知道末笙把他儿子拐去捉鱼,还掉进去了,刘玉林惊地心都差点跳出开了,话后半晌都回不过神。
这性命虽没丢,他也就松下一口气,但难免心生悬疑,末笙能引他儿子到河边下水,这寓意,岂不明了。
他面上气愤着,对末笙也没了好脾气。
末笙也不反抗,刘玉林的不快并没让她细究,只是应承着答应了:“嗯!”
她答应地爽快,只是觉得,自己白吃人家白住人家,心中惭愧罢了。
刘玉林见她若无其事,无视他的愤怒,面上越发气愤,再找不出什么难为末笙,只得怒瞪一眼,别过头跺着脚离开。
恰巧撞见刘平生翘着脑袋过来,他囫囵瞅一眼,察觉什么,再一瞅,这才疑惑着拦住刘平生,道:“儿子,你脸上的绷带呢?”
只见刘平生呆傻地摸着脸,没了绷带束缚的他似乎格外愉悦道:“爹,捉鱼时绷带湿了,媳妇就帮我拆下来了!”
面上轻巧解释一句,心中已打了退堂鼓,脸上笑容也随之僵硬几分,脚步飞快,不慌不急地离开这块,边走边暗暗踌躇:
这脸,别再是有什么不妥。
刚抬起三步迈了两步,李玫环突然从拐角匆忙着小跑过来:“等等,我瞧瞧。”
这左一摸右一摸,直摸得刘平生胆战心惊,最后李玫环眼中似是亮起一些光来,难以置信地惊呼着:“真没绷带了哈,我还没瞧见,这么看来,你这疤痕倒也不算难看,脸蛋倒是白了许多,怎样看着还比以前俊俏了许多?”
她越发对着白玉缎子爱不释手了,两只手并做一起,直摸得刘平生脸红了大半。
末笙听了后,不禁汗颜,感情刘家这两位长老才注意到刘平生的变化,尤其是李玫环,刚才李玫环可是把刘平生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怎的没发现绷带的事,末笙倒是第一次遇见做父母还能做的比她爹还糊涂的。
刘平生想了想,没避开也没阻止,“娘,真的吗?你不还说这伤疤挺难看,吓死个人的吗?”
“是啊,先前瞧着挺吓人的,”李玫环笑笑,露出花痴状,又贪了两下,“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挺好看。”
这洁白的缎子,李玫环究竟有多久没见过如此缎料了,连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先前,她家是做丝绸的。好料子见过不少,较刘平生这张脸,好出上百倍来,她这双手,二十年前还宝贵着呢,碰不得厨具碰不得农活,吃饭怕伤着睡觉怕压着的,只是如今光景不同了。
李玫环接着摸,不愿松手,“到底是年轻,恢复的真好,快赶上婴儿了!那这样,咱也不花钱上药了,不缠就不缠吧。”
“哎!”刘平生心中长舒一口气,连忙应着了。
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神架着身高的优势瞥见末笙,见她动作顿上一顿,喜悦越发喜上眉梢,开心透了。
刘玉林心疼儿子:“平生啊,你还是快去洗洗,别感冒了。”
他话没说完,在着李玫环尚且没松手,心有不满地回过眸,正好避了李玫环的强行抚摸,嚷嚷道:“爹,我想吃鱼!”
刘玉林连忙慈爱道,“嗯,让你媳妇做着呢,洗完澡就有的吃了,快些去吧!”
刘玉林又催了两催,末笙默不作声地加快了动作,奈何盯着手里盛满的邪物,她差点吐出来,强忍着恶心和血腥将鱼冲洗干净,已经过去个把时辰了。
刘玉林果然是生气了,如今借着做饭故意为难她,递到她手里的鱼全带着着内脏,估计是处理内脏后没冲洗,直接带着鱼鳞一同放在盆里,想让这城里来的娇娘子难堪。
末笙处理惯了,本想不叫自己太难过,但许是吹了一路风回来又没清洗,致使脑中嗡嗡作响,做什么都有心无力,她竟娇柔起来,胃中翻龙倒海,就差当着刘玉林面吐出邪碎来了。
……
傍晚的天气有些昏沉,天空中不时飘下两三点雨滴,打在茂盛的枝叶上,泛有丝丝凉意。
刘家住宅是南方最典型的二层木屋,整体虽然尖端却依旧规整,庭院很小,房屋高大,倒不像是住人的,屋顶坡度陡峻,翼角起翘更大,窗口较大,估计能塞进去一头肥壮的母猪,轻巧的木质门掺杂些竹子,使整体更加清凉,顺心。
总的风格是轻盈细腻。
一口下肚,刘平生发自内心的感叹,“媳妇,你做的鱼真好吃!比大爷做的好吃!”
嫩而不焦,酥香可口,倒比酒店里的一些大厨的手艺还要好些。
吃惯了刘胖子的臭手艺,终于能给他们改改伙食了。
其余的三人相视而望,笑而不语,表示肯定,独有刘胖子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发出阵阵鼻鼾声,引人深思。
夏落絮没来,她似乎从没存在一般,刘家二老不提及她,就连刘胖子也不待见她。要不是刘胖子离开时会带上一些菜,末笙都以为夏落絮逃走了。
“确实,大城市开的,就是不一样啊!”
这里,除末笙外,数刘村长见识最广,他曾出过村,参加过几个豪华的聚餐,全是杜无珏规划的,虽不知为何,但杜无珏确实在刘村长心里种下了好种子,慢慢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听着众人的赞赏,末笙却憋着眉,心里没有一点欢喜,刚才的那股恶心还没消散,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嘴里不时泛出点恶臭,简直是比多了臭豆腐还难受。
“咋的了这是,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冻着了?”
不得不说,李玫环虽然性子粗鄙,但察言观色确实是他的强项。
“不是,没事。”
捂着肚子,末笙无力地放下筷子,连忙逃离了餐桌,看到这些鱼,她总会想到那副血淋淋的模样。
刘平生还在扒着饭,刘胖子也不屑理她,也就李玫环还算善心,连忙跟她出了屋。
“姑娘,是不是亲戚来了,我那有垫子,我给你拿。”
“不,”末笙连说话的力气也耗尽了,“不是,就是有些恶心,我…呕……”
连忙弯下腰,也顾不得一片的李玫环,吐了一地,全是早上刘平生炖的大米粥,一点没消化。
李玫环脸色微变,盯着地上的呕吐物,没有言语。
“怎么了,水土不服吗?”刘村长刚好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满地的污秽,轻佻的扫过末笙惨败的小脸,“那么娇贵,我们刘家还养不起你了!”
“你干嘛呢,女生就得娇贵,去收拾一下。”
反正,刘村长一直不待见末笙,从一开始,谁都看的出。
也不知动静究竟多大,不一会,门口进来几个人,末笙刚抬头,水雾笼罩的懵懂眼神撞进徐良眼中,激起对方眼底的巨大浪花。
“呦,村长,你这里咋回事,搁门口我还闻着怪香勒,怎的一进来就瞅着这模样。”
身后的一群人连忙助兴,吆喝起来,引得屋内的两人也纷纷侧目,却只是端着碗,不肯出来。
徐良来劲了,他望着末笙惨白的惨白的嘴唇,眼中一闪而过的恶趣味激怒了刘家。
“怎么,刚刚还听说刘家媳妇怎样的贤惠,怎么你家还家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