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晃眼,大半个白日也悄然流逝了。
许是大病初愈,凝晳觉着身子乏,便提前回去小憩一会,也没顾上用午膳,只眠了一炷香时间凝晳醒了,就听到宜妃娘娘领着一堆人准备去往听雨轩。
凝皙着急忙慌地赶过去,还好来得及赶在宜妃娘娘她们之前到了。凝皙和棠玉还有其他宫女站成一排,等候在那。不一会便从外头传来了几串不相同的脚步声。
“温蕙,这是听雨轩,你额娘当年在翊坤宫宫里就是住在这里。虽怕你们姊妹触景伤情,但也想要知道,你们额娘在这时,是最好最美的年纪;记着你们额娘的好,伤心有度,也莫要伤身子。你们且住在这里,只管来宜娘娘这说...老十三,你妹妹们在宜娘娘这,你就安心吧。本宫同敏悦一向如姊妹一般,在本宫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话声儿随着脚步而近,听着声就越来越响。
“是,儿臣明白,多谢娘娘美意,妹妹们就麻烦宜娘娘了。”这男子说话的语调不快,恭敬温和。男子特有的低沉银色之中略有些许稚嫩的喑哑。
声音的主人应该和自己一般大,凝皙心想。定是敏妃的亲生儿子——十三阿哥。
而在温和有礼和稚嫩与成熟交错的声线中,却也让人能听到一丝悲恸。
浩浩汤汤的一行人走入了听雨轩的院子,棠玉生怕凝晳出错,只得扯着凝晳的袖子,悄悄地提示着。
“棠玉给宜妃娘娘,六公主,八公主,十公主,十三阿哥请安。”
一跪下,凝晳就觉得脑袋顶上是一片黑压压的,似暴风骤雨前的天空那般压抑。她跟着棠玉念叨着,头低得快要匍在地上了。
“起来吧。你...身子可大好了?”
宜妃一时间没忆起凝皙叫什么名字,棠玉一直在宜妃娘娘近身伺候,宜妃娘娘倒也熟悉。个把月不见,她这看到凝晳的时候,也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谁。
“谢娘娘关心,凝晳休养了好些天,身体依然大好,太医也说并无大碍。”
棠玉曾告诉凝晳,给主子娘娘回话时,上身要微欠着,不可直视主子娘娘。凝晳有样学样,微微欠身,低头回答。
“看你样子倒也像是恢复的不错。日后跟在公主身边可得仔细着,莫再生事端。”
凝皙没敢抬头,也不知宜妃娘娘现正作何表情,只顾低头应诺。
宜妃娘娘拉过旁边公主的手:“温蕙,你性情是最似你额娘,相貌也似个十足。喏,这院里的合欢树,也是你额娘从前住这是栽下的。”
凝晳退回到棠玉身边站着,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说着话的宜妃。
宜妃娘娘着淡色宫装,精致的把式头簪着翡翠珠花,腮边有两个很深的酒窝,似笑未笑的神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反倒让人觉得很亲近。
三位公主皆是素色宫装,大约是心中还是怀着丧母之痛,也笑不起来的,没想着接话茬,眼泪大都蓄在眼底。
最后还是温蕙说了话,“多谢宜娘娘记挂额娘,额娘在在天有灵,也必然记着宜娘娘对我们姊妹的好,定会庇护宜娘娘健康顺遂。”
“温蕙好孩子,宜娘娘和你们额娘一样只希望你们姊妹平安喜乐便是。”宜妃拍拍温蕙的肩膀,心疼地安慰着。
“对了,你们刚才午膳也没吃多少。棠玉,你去沏一壶茶,用那上好的胎菊,淡淡的沏一壶。再拿些点心来,肚子里没点东西,是要闹肚的。”
棠玉得了吩咐,便拉着凝晳退下准备。
、
听雨轩东南一隅,有个小房间专做茶水司之用。有两个小太监轮流在看着火,定时烧水再把沸腾了的倒在大瓷瓮里晾凉。这样主子们才能及时喝到煮开的水,不至于伤了腹。
棠玉去樟木柜子里取了上好的胎菊,让凝晳留在这里看着茶水,自己则去宜妃的小厨房拿些点心。
等太监公公把水烧开了,沸腾翻滚的水经过壶嘴,流在白瓷茶壶中,趁着沸腾的水还有些翻滚的样子,凝晳把胎菊放入壶中。
待干瘪的菊花舒展了花瓣的时候,凝晳左手按住壶盖,右手执壶身,顺时针轻轻摇动瓷壶,然后揭开茶盖,把这一道的汁水倒掉,这样就能把胎菊花苞里藏着的尘土、细沙仔细地滤掉。
“你沏茶这活儿倒是特别呀。这样晃着茶壶,也不留心着,要是茶壶摔了出去可怎么好?”
一个动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给五公主请安。”两个烧水的小太监听声便跪在地上请安。
凝晳忙抬眼,看见一个梳着两个髻,大半头发又梳成辫子散耳盘的女孩子。凝晳傻傻地看了那女孩几秒钟,才慌慌张张地福身,学着样子请安:“凝皙见过五公主,给五公主请安。”
五公主倒也不恼,伸手搀起凝晳,扯扯嘴角笑笑:“你这丫头这么莽撞,是谁家的?没教好也敢往宫里送?”
“奴婢姓兆佳。”凝晳只得低头老实回答,她也实在不知道,这兆佳·凝皙的父亲是谁,家族底细如何。
“兆佳?兆佳?”五公主伸手摸着鬓角想了想,心里也有数:“在宜娘娘这的兆佳,那你是马尔汉的闺女吧?真纳闷,马尔汉驰骋沙场,武艺高强,怎么会有这样反应迟钝的女儿呢。”
凝晳没心情管五公主的嘲笑讥讽。自己倒是清楚一件事情:看来兆佳·凝皙真是这马尔汉家的女儿。毕竟凝晳这幅身躯在听到这名字后,心里竟能条件反射那般的翻涌出许激动。
而后,凝皙心中有些小激动:天家的公主啊,还是活的!凝晳不免的心生好奇,悄悄抬眼看了看这五公主的相貌。
五公主大约比刚刚看到的三位公主略显稳重些,样貌和三位公主还是有些相似的。五公主的长相虽不是国色天香,倒是胜在气质如兰。
“喂,你是什么皙来着,记得给加点蜂蜜,胎菊清苦,欣意这孩子不爱喝苦,灵娴的嗓子都哭哑了,配上些蜂蜜,能润润她的嗓子。”
“嗯,凝晳知道了。”
五公主吩咐着,便摆摆手离开了茶水司。凝皙冲她离去的背影福了福身,便转过身去小橱柜里找蜂蜜。
等凝晳找到了桂花蜜,棠玉拿饵饼回来了。凝皙将桂花蜜再用盘子盛出来,摆在茶盘里边上和饼饵挨着,边上放上小调羹。茶盘里再摆上白瓷茶壶和几个杯子。
东西端着送到听雨轩正殿,却发现宜妃娘娘早已离开。棠玉和凝晳刚端着茶盘,把饼饵、茶具、摆上桌子,就听门外太监喊着,“五公主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棠玉给凝晳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凝晳退到一旁,准备请安。
呜呜泱泱的一堆人相互请安问好,德妃又是对三位公主好一会子的嘘寒问暖。好久,大家才坐下,这会子估摸,茶也微凉了。
棠玉只得让凝晳在旁候着,又让其他人去换了一盏温热的水,又给在场的主子娘娘们把热茶续上了,众人才开始饮了茶水。
德妃梳着一个把子头,饰以雕花沉香木的簪子,手上戴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穿的是一身藏青色的旗装,定眼细瞧,裙摆间皆是用极细的银线描绘绣出的几片祥云图样,动静之间,仿佛仙人乘云驾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