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落地窗为厚重的帘子遮蔽,一些光线从缝隙中射出,投在地上,斑斑驳驳,烟雾袅娜的影子若隐若现。
连英洛陷在沙发里,手指间的香烟已有很长一段染成了灰烬,随时可能坠落在真皮沙发上。
他憔悴的眼窝被黑暗隐去,初晓看不分明,但语气的无力与微颤却在这虚无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来干什么?”
“可我怎么听说那尊蜡像现在正好端端地在艾羽蜡像馆里立着呢?”初晓的这句话让连英洛猛然一惊,表情一滞,指间的烟掉落在沙发上,很快烫出一个洞。
他慌乱地用手去打,被灼了一下,骂了句“该死!”
初晓继续毫不留情地说:“并且我还打听到根本就没有什么罗蜡匠,那尊蜡像是你自己一手做出来的!”
连英洛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冷漠异常,好像这都是和他不相干的事。
“你当初做那尊蜡像完全没有预兆,认识你的人都说那段时间你像变了个人,整天不见出门,关在家里,原来是在钻研做蜡像的事。”
“这和你无关,我身体不舒服,你请回吧。”连英洛冷言道。
“当然有关!你在那时不还有个叫蓝可心的学生吗?她不是那尊蜡像的原型吗?”初晓言辞激烈,让连英洛有些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你出去!”
“不!除非你告诉我你和蓝可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你没权利知道!你再不走我可喊保安了。”
初晓鬼鬼一笑,“保安到这儿来至少要十分钟,在那之前我已经走了。那相册里被撕掉的部分就是她的照片吧?”
突然,连英洛恸哭起来,身子像一下子失去力量般往后一倒,直接栽在了沙发里,徒劳地掩饰自己的悲痛。
“你先别哭,把事情说完有你哭的时间。”初晓冷冷地说着,此刻她对这个男人仅剩的同情都没有了。
也许男人的心肠比女人更硬些,他们即算再受伤,再需要安慰,也要装得坚强,让看似坚不可摧的盔甲挡住腐烂的心窗。
连英洛很快就止住了泪,甚至比初晓更冷静了。
他又点燃支烟,“你说的没错,她是我的学生,不过我们也是地下恋人。一开始我们相处得很愉快,甚至我都想娶她了,可这时我遇到了一件八辈子都不想遇到的事。”
“当时学校里的工作很繁重,又要准备即将开展的艺术节,我每天几乎都得十点后回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车回家的路上总会有些红色的东西滴在我挡风玻璃上,看上去很像血,但又从不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流,我打开雨刷也刷不掉。当时一心想着回家睡觉,也没多想,但奇怪的是第二天那些红色的东西就都不见了。”
初晓想起自己在路上遇到的一滩滩红蜡,心里有些发毛。
“后来我发觉事情的严重性是在一个雨夜,当时雨下得很大,路况很不好,我只好降低车速,所以当那东西滴在挡风玻璃上时,我便有机会看清它的形状,那是我第一次仔细地观察那东西,结果当时就吓得头皮发炸,车子差点撞到隔离带。”
“你看到什么了?”初晓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似曾相识,也许在某个时候她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是张女人的脸,瘦长瘦长的,眼睛很长很细,嘴角斜斜地向上弯起,她看着我笑。”连英洛神色恍惚,忘了抖落烟灰,一点红光渐渐湮灭。
“我赶紧停车,下车走到挡风玻璃前面,壮着胆子伸手去摸那张脸,我觉得我当时肯定是疯了,怎么会想到要做那种事。”
“当我的手指碰到那东西时,一阵狂风把我的伞刮翻了,但我根本来不及理会,那触感就像是在摸一只活生生的章鱼,湿滑而黏腻。我甚至没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那居然是蜡。”连英洛喉头哽动,嗓音发干,“当时我吓得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衣服早被雨水打个透湿,全身都像被冻住般无法动弹,雨刷还在一左一右,发出机械的声音,而那几滴蜡却丝毫没有磨灭,像几只眼睛冷冷地瞪着我。”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在我旁边飞驰而过,刺眼的车前灯晃过,我才回过神来。此时雨已经停了,我抬头望天,除了尚未散去的浓云,什么也没有。这些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问题本身一样是个不可触及的秘密。”
“我因为恐惧没有多加思考,从此宁愿绕远也不走那条公路,可事情远没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有天晚上我因为不小心在办公室里睡着了,很晚才回家,昏昏沉沉中一不小心就又开到了那条公路上,结果车前灯突然扫过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一个头发很长,穿着民国时期女子所穿的上衣下裙的女人,我吓得赶紧踩刹车,心狂跳不止,脑袋里一阵阵抽痛。我知道她就在我车右边一米不到的地方,可我不敢看她,猛踩一脚刹车,赶紧逃也似地跑了。可还没开多久,那女人又出现了,还在右边,甚至还在刚才那个地方,我吓得魂飞魄散,把车速加到最大,那女人从旁边呼啸而过时,不知怎地,我觉得她像是在对我笑,正如挡风玻璃上那几滴蜡中女人脸的笑一样。”
“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可还是觉得那女人一直在后面看我,我不敢看后视镜,生怕再次瞥见那女人阴森的脸。”
“可就当公路出口就在前方,我就要松口气时,那白衣女人又出现了,她就站在出口那儿等着我!”
“我当即决定不走那条路,走远一点再从其他的路绕回来,可当车子经过那个路口时,突然抛锚了!我猛地发动车子,可却毫无反应,下车去检查,可那女人就在外面。这时,她突然抬起手来,指着我车子的前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