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妈有些糊涂:“夫人,少爷们都在前头家学里,小姐现在当是在琉璎馆,是伯夫人亲下帖子请来的教习,宫里的于嬷嬷教着规矩,都还没散学呢。”
李氏咳嗽两声:“倒是我糊涂了。”
江妈妈小声问道:“今日这又是哪一场事,听得里面茶盏打碎,又见三太太被两个婆子半拖半拉往家庙去了,咱们外面等着的吓一大跳,都在议论呢。”
“议论什么?”李氏没答江妈妈的话,倒反问起来。
“议论,”江妈妈觑李氏神色,“说是,说是三太太怕是得罪了郡主,当场就被发落。毕竟您两位在外面等着时,三太太的嘴可就没停声的怨怪,大家伙儿都听着喃。”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李氏有些意外,嘉裕院的人到底严格,当时堂中那么多人听着,难道没有风声传出来。
“要说是为了这个,也是也不是…”二太太声音渐次低下来,江妈妈附耳过去。
留王府,成年皇子们都已开府建衙,三皇子秦长禹便是其中之一。
这时正在内书房与来客细谈。
“这样说来,承恩伯府已知底细?”
“是啊,来人报得那刘承铭已经打得半死不活,几同废人了。”
“那又如何,孝期狎妓,总是把柄在我手里,这样的大事,哪是一顿家法便能了结。”秦长禹不屑的冷笑,“武将人家,手段总是这般暴躁粗疏。”
说完自觉不妥,见来人面皮一紧,立马说到:“舅舅勿怪,您自然不同,武功了得,又文治家风,方在京城有“清风候”的美誉。”
被唤作“清风候”的这位蓄得好一把美髯,信手一捋,方摇头叹道:“既是已经知晓,如何会毫无防备,已将一个家奴送去顺天府,说是竟敢冒少爷名讳出入酒间房肆,伯府容不得这样奴才,又因是在孝期,兹事体大,故而送官府处置,顺天府立审立判,已送去流放。”
如此行事,看来是已识破后手,宁可沦为京城笑柄,豁出去被参一个“治家不严”,也不愿靠上三皇子这艘大船。
秦长禹冷冷笑了。
慈宁宫,王夫人携王易安入宫谢恩,第一处便是此地,太后娘娘照旧避门谢客,王夫人笑答应门女官:“既如此,臣妇便在此地行礼,谢娘娘慈爱关怀。”于是率先跪下,王易安亦跪在斜后方,二人在青石板路上对着里头三叩九拜,方起身离去。
梓华宫,丽妃娘娘端坐正堂受礼后,便命女官带王易安去偏殿与丹华公主作耍。
“一大早我就把公主叫来,多添了姐妹,总是亲近一二为佳。前头她等得无趣,独个儿去偏殿染指甲了,丹柔也去吧,你们小孩子总有话聊些,没得听我们上年纪的人闲唠叨。”
丽妃的真实年纪易安不知,只望着如二十许人,差不了几岁。
“要说上了年纪,臣妇托大说一句,这一屋子只我一个上年纪的人,娘娘风华正茂呢。既是娘娘美意,安儿你就去吧。”王夫人轻轻颔首。
易安方行礼告退,玉茗前来领路。
“公主最是温和的人,郡主不要紧张。”
易安暗笑,我不紧张,我瞧着你才有些紧张。
进了西偏殿,一个小宫女正鼓着腮帮子在给公主吹左手的指甲,右手被另一个小宫女捧着,正细细织染。丹华公主含笑偏头看着,神情可爱。
是了,这才是天之娇女的模样,易安内心淡淡泛起一丝羡慕的情绪,公主甜甜的笑,没有一丝阴霾。
看着易安上前行礼,丹华公主急忙叫起:“我这里正染着指甲呢,又不能乱动,你快别行礼了。”又向玉茗道:“丹柔早起进宫,说不定都没吃东西,玉茗给我们拿些吃的来罢。”又转着眼珠子慧黠一笑:“小厨房的香酥酪乳就极好,香香甜甜的,再配些点心。”
玉茗露出好笑又好气的神色:“您才来时不是都用过一盏了吗,娘娘嘱咐了,这可不能给您吃多了,怕甜倒了牙,”又回身向易安道:“就不知郡主口味,早起咸口甜口适用哪些。”又向易安眨眨眼。
易安有点乐,敢情都拿公主当小孩子呢,倒摆出有些忸怩的神色:“我都还好,就只柳州风俗略偏咸味为佳。进京这一段,口味还没有改得过来。”
丹华撅撅嘴,没再言语。玉茗与易安相视一笑,自行下去备办了,倒有些亲近味道。
“那香酥酪乳好吃极了,寻常御膳监都不会做,只娘娘这里小厨房一个甜点厨子手艺了得,你也不趁机尝尝,我也跟着再混一碗。”说到这里,丹华莞尔一笑,皱皱鼻子。
易安坐着接过小宫女的茶略沾沾唇,方回话:“以后总有机会品尝的,倒是公主您这指甲的颜色有些别致,我瞧着倒有些像拈花紫。”
“这你也懂?”丹华公主惊喜的抬起头来,“这就是拈花紫,去岁朝鲜进贡的一盒,刚拿一支出来调色。”
“还是朝鲜的颜色正宗,王家以前有个供奉也略会淘涣一二,手艺是有了,但毕竟原料有限,哪里去寻这样正宗的色料。这拈花紫讲究紫中带粉,又显白又显气色的,我们家那个,是紫中泛粉,色上始终差一丝,就显得不那么正宗了。”
“那也很厉害了,我听娘娘说,向来用的拈花紫都是朝鲜进贡的,都没听过国内哪里有产出。”丹华公主瞪大眼睛,又露出有些小得意的表情,“去岁就这一盒,被我全赖走了。”
织染指甲的小宫女刚给公主五指上好色,抬头小声说:“是啊,以前玉妃娘娘可爱这个色了,现今都给公主了,内务府急得不行,幸好找到了呢哆陀娘娘还颇为中意,不然,怕是要冒火…”说着吃吃的笑。
易安轻瞄一眼,这样随意的在公主面前议论宫闱之事,可见丹华公主平日就是宽和待下了。
公主果然没有生气,反而小声说道:“这样的小事,想必娘娘是不会在意的,那日宫宴,我见着玉妃娘娘使的呢哆陀,衬着玉手雪白,美得很呢。”
小丫头又是一笑,“您可不能再要呢哆陀了,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