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中有前朝的，也有从东景发配过来的，人口混杂，自然是要一一调查清楚的，本宫如今这样做，不过是在给你们机会。倘若你们负隅顽抗，一旦八皇子将这城中的实情告知陛下，若是惹恼国君，龙颜大怒之下便是要将你们逐出城去也不是没可能的，横竖我西芜泱泱大国，便是迁居一些良民于此定居也并非什么难事，左右不过是国朝贴补罢了，西芜强盛，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艺容的说词听似漫不经心，但是却在那老者的心头翻涌了起来，他看着拿着毛笔的知冬，先是愣了的半晌后才咬着牙说：“我听贵人的吩咐！”
“记下来。”艺容开口，然后知春按照艺容给出的章程来逐一问询那老者。
问到“家有几口”时，那老者是明显地迟疑了一番，艺容见此便知这其中自然是有猫腻的。
“老人家，本宫原也是不想过多言语的，不然你还以为本宫是在恫吓你。为何这城中的孩童、青壮年极少？便是贱奴，也没说是不能成婚，繁衍子嗣，而距离这里八百里外的东景飞虎卫，本宫这几日倒是抓到不少，成日劳苦农作的贱奴，如何生得那样强壮，孔武有力的模样？衣着可以骗人，但是那身面皮却是瞒不住本宫的，更遑论是王爷？”
“你今日可以选择不说，但是这几乎只有一次，老人家您可是要考虑好，事关你的后辈，莫不是你也想自己的后辈世世代代都在脸上刺下与你一样的刺青，一辈子都让人践踏？若是如此，本宫自然也不会勉强。”
见此艺容又是说了一番，她自然看得出来此人的犹豫不决，而对方已然是上了年纪的，而从方才这人说话的一些习惯来看，此前应当是个读书人。
既然是读书人，这脑子自然是会比旁人思量得更多一些，她不怕这些人中会没有动摇的。
那老者思量了半晌后，然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面上老泪纵横，哭诉着：“求贵人救命啊！”
艺容顿时便来了精神，虽然是隔着帘子的，但是她也是能看得出来那老者并非是那种偷奸耍滑之辈，便淡淡地问：“老人见细说便是，本宫不要你的命，何来救命之说？”
“贵人且听我细细道来。”那老者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在细细道来，从他为何被发配至此，都说得很仔细。
艺容听得是一阵唏嘘，她是只听过有强买强卖的生意，却是没听过这强嫁自家女儿的，不从便使了银子把人给送到了这偏远之地来受苦，这样的福气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后消受得起的。
“所以、所以老朽这才不敢说呀，若是老朽一人受苦受难也就罢了，可子孙后辈又何错之有？这刺青一旦是被刺下，便也洗脱不了，还有那贱籍，更是难以摆脱，可怜我数十年寒窗苦读，竟是这般结果。老朽虽有不甘，但是如今也不愿去争那些了，只盼着能让老朽的子孙后辈莫要再忍受此等折辱了。”
那老朽说得是声泪俱下，让人听之也不得不感到痛心，但是艺容只是静静地听着，并非有任何的言语评价，这样的命运的确可悲，但是这老朽在被逼婚时处理不当，这才导致全家跟着受苦。
“老朽的膝下有两子一女，两子皆是被抓走了，就扣在那飞虎卫中，女儿在得知要被抓去飞虎卫时，便自毁了容貌，如此才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至今，还请贵人救命呐！这城中百姓的家里，每家每户不是被抓了女儿、儿子，就是儿媳、婆娘的，我们实在是有苦难言呀……”
那老朽“砰砰”地磕头，语气中充满愤恨，却又是透着深深的无奈，让人闻之不觉一把心酸。
“可都记下来了？”艺容询问知冬，她的心头自然是恼火的，谁能想到东景的人会如此无耻呢？须知这些城中的百姓曾经可都是他东景的人。
“已然记下了。”知春颔首，放下了毛笔。
“老人家，你过去按个手印，你说的此事王爷也在调查，那些人我们自会营救，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出去后知晓该如何说吧？”
艺容随后又对着那老朽说，后者一边抹着泪一边点头，在知冬那里按了手印后，这才领了银钱和米粮出去。
见他果真是领了米粮银钱的，后面那些排着队的百姓也都骚动了起来，一个个都是望眼欲穿，恨不能伸长脖子，把脑袋搁置在这里一探究竟。
“果真是可恨！他们怎么敢？这些人可都是他东景的百姓，居然如此利用？”
等那老朽离开后，姜紫筠是一脸的愤恨，艺容笑了笑，然后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了吧？我既要得到他们的口供，也要得到他们的画押，如此他们逃脱不了，东景此前有负他们，对他们如此凉薄，如今他们此举已然是出卖了东景的，只要不傻，他们就知道该选择哪一边来依靠。”
姜紫筠恍悟，半晌后心服口服地说：“你这是把他们的退路都给堵死了，逼着他们选择，如此一来就可减少不少的麻烦，给他们户籍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若是居心不良，在此生根落地，将来壮大了的确是一大隐患。”
“所以这份画押就等同于他们的供词，但凡是背叛的，这份供词一旦流进东景，他们自然也没好果子吃。做墙头草也非易事，尤其是当下这种局面。”艺容笑着说，然后示意知春让第二个人进来。
这进来的第二个人略有几分精明，知春问他什么他也的确是回答了，但是在问道人口问题时，却是闪烁其词，要么就是自以为是地反问知春，想要从她口中套话。
“让他下去，不必多问了，给粮不给钱，贱籍不脱，逐出城三百里不得回。”
正当那人还在满口套话时，艺容的声音忽然冷冰冰地响了起来，顿时那人脸色一阵惨白，见到一身戎装的士兵进来时，吓得是浑身发抖，苦着求饶：“贵人饶命啊！小的都说，小的都说……”
艺容此时冷笑了一声，隔着帘子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人说：“你想说，本宫却是不想听了，押下去！原本就是贱民，本宫给机会却是妄想糊弄本宫，想得好处又不愿拿出本宫想要的东西出来交换，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