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害怕愧疚吗？”她继续拿着医书看着，浅声问了一句。
外面的雨水愈发的大了，雨幕成了一片白色，落地的雨珠飞溅，白色的水雾夹着冷风倒灌了进来，屋子里有风声在“呜呜”地作响。
怜月捧着那碗热姜汤，脸上神色很平静，半晌才浅浅地回答她：“她们也不无辜，我不害怕也不会愧疚。”
闻此，俞蕊微微叹息。
“如此就好。”
“你知道吗？我虽然有意引导她们，但若她们自己没有那份心思的话，也是不如此的。这是我请求你帮忙的，你不必自责。”
说着，少女顿了顿，仰头看着窗子外阴沉沉，雨珠成幕的天空，偶尔可见在云层中翻滚的雷光。
“倘若真是会有什么报应，尽管报应在我的身上，与俞姑娘你无关的。”
怜月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随后饮尽了碗里的热姜汤，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药。
“谢谢你。”路过俞蕊身边时，她浅声说了一句。
俞蕊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落在那只空荡荡的白瓷碗上，抬头看着门外撑着伞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怜月。
若是可以选择，谁又会愿意选择这样的道路呢？
若可以生如夏花之绚烂，又有谁愿意在泥沼中沉陷？
这世道里，有些人连生的机会都没有，何谈选择？仅仅是为了那么几口空气，就已是拼尽了全力的。
看着这样的雨幕，俞蕊也看不进医书了，看着雨水一时半会儿也是他停不下来了的。
她便吩咐医馆里的伙计提前关了医馆，钻进雨幕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她刚到院子里，便碰到了前来给她送信侍卫。
见到艺容的来信，她心底里的阴霾一瞬便消散了不少。
回到屋子里，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在小炉子边上烧水煮茶，一面拆开书信。
艺容的这封信是从江南送来的，除了告知她在江南一切安好之外，也将俞念之和俞夫人的近况告知。
俞蕊看完书信，心底才松了口气。
她最挂念的便是小弟和母亲了，而今江南那边出现了情况，她心中自然是担心的。
只是她又不能因此就让小弟离开江南，如此是断了小弟的求学之路的。
她只是一介女流，幸得公主和师父的帮忙，才会这么一点医术，能够为他们做些事情。
她没有公主的聪明，如今身后亦无人能让她依靠，今后她也无法给小弟什么帮衬。
所以小弟的学业是如何也不能荒废的，如今得到公主的这封信，她便也就安心了。
“俞蕊，你可在？”
她正磨墨欲要回信时，她院子外便传来了八皇子李尘泽的声音。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从窗子外瞧了过去，看到了站在雨幕中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
即使这男人染了烟火气息，但他身上的谪仙气息也未曾消失，尽管外形已是比起从前刚下山回到宫廷里时伟岸挺拔了许多，但一举一动之间仍旧带着那股谪仙之气。
院子外的男子连喊了数声，但俞蕊都没有应答，反倒是起身关掉了窗子。
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八皇子愈发喜欢往她这处来。
虽说她的名声早已尽毁，她也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但她仍旧不想在这么一个她难得喜欢的地方，也留下不好的记忆。
况且那是八皇子，倘若她还是俞府千金时，少女怀春时，她或许会幻想那么一下。
只是如今这世道，她只想好好活着，陪着小弟和母亲，如此足矣。
至于嫁人之事，早在俞府经历那翻变故之后，她便没再想过此事了。
一个没有母族庇护的女子，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婚嫁讲究门当户对，尤其她还是官臣之后，只是如今这般家道，以她这样的门户，何人又愿意娶她为正室？
许是能做个贵妾就已是给了天大的脸面了，如何还能宵想正室呢？
皇妃那更是痴人说梦了。
所以每次八皇子一来，俞蕊这心底便是一阵阵地拱火和厌烦。
她并不想与八皇子有过多的接触，但偏生这八皇子却是半点也不知趣，像是看不懂她的意思一样，仍旧一有空就往她这里来。
不是蹭饭就是给她塞一些她根本就不需要也不稀罕的东西，今天她心情本就不好，难得收到公主的回信，心情正好一些，却又被这厮给破坏了个干净。
“不在家？这不可能呀……”
李尘泽喊得有些口干舌燥，半天都没人搭理他，不禁暗自嘀咕。
他这才从医馆那边走过来的，见医馆无人才来她家里的。
一边嘀咕着，他干脆自己走了进来。
借助窗纸，俞蕊自然见到他走了进来，顿时心头一阵气闷。
这厮将她这里当成了什么？酒馆还是茶楼？想来便来，真是可恶！
改日她非得请人将院门重新修好不可，她就不信了！他还能翻墙了不成？
旋即阴沉着一张脸起身出去，猛地打开了房门，目光冰冷地盯着八皇子：“八皇子有何贵干？！”
李尘泽一手捂着鼓囊囊的胸口，一手把伞放在地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石坎上长了苔藓，当即脚底一滑，整个人就要摔下去，慌忙之际一手就扯住了俞蕊的手，抓住她一起朝地面摔了下去。
俞蕊没料到会如此，娇小的身子便倒在了他的怀里，红唇一瞬就抵在了李尘泽冰凉的唇瓣上。
她脑袋顿时便炸了，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一阵僵硬。
李尘泽也没料到会如此，下意识他还舔了舔，触及那抹柔软时，心脏蓦地漏了一拍。
“混账！”
俞蕊半晌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想也不想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登时李尘泽俊美的脸颊上便浮现一个鲜红的掌印，躺在雨水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俞蕊冲回屋子，狠狠地关上房门时，他方才清醒过来。
“好痛……”
李尘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想不通俞蕊为什么生气，明明就是她吓唬自己，他没设防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况且他也被亲了呀，她又没吃亏。
李尘泽脑回路甚是清奇，一个人惨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来，脸颊上肿着一个掌印，哪里还有什么谪仙气息？滑稽又凄惨得让人想要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