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颇为委屈，顾嘉宁却听得愣怔了下，她眼里是真切的疑惑，“从前？”
“是啊，”杨昊点头，“高中那会就是，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性子特别内向，后来看你跟蒋川好像就聊得挺好，”他说着颇为夸张的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说：“嘉宁同学，你这差别待遇有点大了吧，现在还这样我很伤心啊。”
顾嘉宁正随他的话回想，但能想起的关于以前的场景，多是与那人有关的，剩下的记忆里关于杨昊的就很模糊，只能记起他是老梁的“重点观察对象”，那时候颇为让老梁操心来的，他所说的差别待遇，她却是没有印象了。
“抱歉啊，我……记性不大好。”摸摸脑袋，她歉意的笑了笑。
“这样啊，”杨昊略作无奈的摇摇头，“我本来还想聊聊从前铺垫一下，你不记得的话，那我可开门见山简单直接的说了哦。”
顾嘉宁心里登时一提，就见他歪了下头，有点痞气，又带了认真的说，“顾嘉宁同学，我正式的询问你，你现在是否是单身状态，是的话，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打算追求你了哦。”
闻言，顾嘉宁懵了。
不是没想到杨昊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的直接！
在她的想象中，他可能会试探着……表达出这个意思，然后她便也可以委婉的表达出……拒绝的意思来。
但他却直接说了出来！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当面直接的拒绝……
以前刘大爷因为这个没少说她，说她别以为这样就是做好人，其实人家把她当老好人，费力不讨好的那种傻大姐。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怎样善良的人，而是挺多时候她这个人都怂得可以，与其说不愿意得罪人，不如说是怕得罪人。
但杨昊却好像没看到她的惊讶和无措来，他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认真神色看着她，继续说，“这么说是不是挺不浪漫的？我其实想着走浪漫路线来着，比如循序渐进啊，比如慢慢约你啊，但是嘉宁同学，我发现这样对你并不适用，因为你根本不给我浪漫的机会……”
“你看，都在北京的时候，我每个周末都在约你，然并卵，你连跟我一起出去的机会都不给，唯一的一次……我搞了个‘偶遇’送你回家了，”他一顿，摇头，“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顾嘉宁也想到那次，是她给成夫人拍完照回去的那次？
但她现在想来，第一反应想起的，却是那次……正好碰到了那人来着……
在楼下，颇为……尴尬……
那次杨昊跟她说了什么，她其实记不大清楚了，还有后来的，他好像的确是几次在微信约她来的，开始的时候她也真以为他是要跟她结伴出去玩，但后来神经再大也约莫有点察觉了，便更是避开着他——她没有什么被人追求过的经历，有点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挺无措的。
隐约的念想里，她觉得避开的态度就是等于婉拒的，却不想……
杨昊有些无奈又有些深意的看着她，“其实我开口之前就想到你会是这么个表情，嘉宁，或许我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只是从前你是蒋川女朋友，我再怎么也不会挖人墙角，现在……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没有复合吧？”
顾嘉宁微顿，杨昊便做出了然的神情，他说，“那这样的话，嘉宁同学，可以允许我追究你吗？”
顾嘉宁抬头，就对上他含着笑意和认真的眼睛。
不得不说，他应该是女生里很让人喜欢的那一类，他跟蒋川不一样，那人也是受欢迎，但天生自带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场，会有许多人对他心动，但真正向他靠近又要人鼓起许多勇气的，杨昊不一样。
他读书时精通各种运动，常常在体育场大放光彩，引得一众少女为止尖叫，且天生带一股痞气，又坏又让人忍不住去幻想得到他的那点“好”，顾嘉宁记得才到十五班的时候就听过他收到多少多少情书的传闻。
后来他好像的确也交过一个女朋友，不过没有多久就是了，她之所以记得这茬，是因为听说那个女生跟她有点点的像，好像也是个圆圆脸的女孩子……
这些记忆久远得不大真切。
她回到现实，看到现在的他，比起从前自是成熟，身上痞气褪去许多，气质颇为明朗，且他五官本就算俊朗，即便现在也是中上的相貌，加上职业也不错，这样的男人，应该可选择性挺大的，为什么会……
“不相信吗？”他好像一下便看出她在想什么，笑了下说，“感情这个东西还挺难说的，我以前就对你很有好感呀，那时候我坐后排，经常盯着你看……”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摸了下鼻子才继续说，“不过咱们座位方位有点问题，你偏头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你侧脸，多数时候就是盯着你后脑勺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看你后脑勺都觉得比别人的可爱……”
顾嘉宁眼神微避，也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我就以为你跟蒋川在一起了，这次才知道……”他神色微正，低头看着她，“嘉宁，这次再遇到，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依旧心动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追你的，不然，将来我一定会后悔。”
顾嘉宁迎着他的目光，有些想避，但她忍住了——她不知道被人追是怎样的，但知道追一个人的心态，不管怎样，有人会喜欢她，她至少应该是给予尊重的。
等杨昊的话说完，她才嘴唇微动，声音有些轻的说，“抱、抱歉，我挺多时候都挺迟钝的，也不知道……”
杨昊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后面的话，对她而言要说出口是有些难的……
她手心收紧，未开口便先是一股歉疚——这是她性格的弱点，倘若拒绝了别人，反而觉得亏欠了别人一样……
但……
“对不起。”
她抬头，表情是真诚且有些笨拙小心的，但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第一句说出，后面的话似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
夜幕笼罩的小区外，行人来来往往，路灯罩下一团一团的身影，一个影子就是一个故事。
顾嘉宁低头走在路上，将一块小小的石子踢了下，她小心控制着力道，将它踢开，又不至于踢得没了踪影，这样到她走过一步的时候，便又能接着往前踢。
她这样低头走着，思绪却还沉在方才……
方才，她跟杨昊……
说了什么？
本就是要拒绝的，她明确的知道这一点，但没想到，她最后说出的会是……
心绪微乱，脚下力道也没了控制，小石子便踢到了路边灌木丛中，她微顿，停下步子，缓缓掏出手机来。
手机上，没有那人的消息。
而时间，距离方才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她跟杨昊说得约莫没有十分钟，后来的时间，都被她用在了自己冷静上，但现下看来，似乎用处不大。
口袋中，因着方才拿出手机的动作，而将那方折起的小丑鱼手帕带出一个边角，她伸手将它掏出来，拿在手上，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凝起，落定……
胸腔里心脏跳动得厉害，这种跳动是她从方才就试图平息但一直徒劳的，她很清楚她这样异样的原因，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冲动，但……
目光又落在手机上，她看到又过去一些的时间，脑中一会是在他家小区外，他伸手将她拉起的模样，一会是他眉目生冷，薄唇微启，说“你的确是蠢”的模样，再一会又是方才在老梁家，他低沉又自嘲的说，“……连我自己，都那么希望着”……
他……也那样希望着吗？
就好像她无数次希望过的那样吗？
好容易稍有平寂的心绪再次涌动，她几乎无法控制那股从身体四面各处袭来的汹涌的冲动，攥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轻点着屏幕，缓缓的给他发出一条信息……
“你，还在吗？”
盯着这条已然发送成功的信息，她心底无声的念了出来。
她不知道倘若他没有等她了，倘若他已经回去了她该怎么办，她只是……
只是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倘若……
倘若他还在，倘若他仍在等她，那她……
她愿意……
她或许可以……
——嗡
手机忽而的震动，打断了她疯狂叫嚣的情绪。
她蓦地低头看去，是……他的回复。
简短的，符合他风格的一个字：嗯。
她怔怔看着，手机接着便又是一震，那界面上便出现他的另一条消息，他说：
“过来，我等你。”
短短五个字，她反复看过两遍，有片刻的不解——他要她过去，他说等她，却没有说他在哪里？
手机上再没有他的消息传来，似乎这便是他全部要说的话，她盯了片刻，抬眼，下意识转头四顾，目光在转到侧前方的时候突然的一怔，脑中极快闪过什么，她站在那里，因为脑中瞬间闪过的东西胸腔起伏，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膛，难道……
难道说……
步子几乎是踉跄着的，她抓着手机，脸上因着异样的情绪而发红，呼吸微急，她快步跑向那边，脑中因着快速涌动的情绪而空白着，但却又有个念头隐隐明晰起来，她知道，她必须要去证实，证实他是不是真的在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
在那里等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