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27号,午后。
“哐当!”
唐欢被吓了一眺,门被撞开了,抬头一看,原来是一脸旧社会的财务施经理,不过比起两年前集团要“处理”自己那次,脸上貌似少了几分嚣张,多了几分不安。
“你们销售怎么回事?说好的三千万销售回款怎么就进来这么点?”施经理将一张进款记录流水单拍在了唐欢面前。
唐欢貌似胸有成足,不紧不慢的说:“你回去翻翻公司制度看看,貌似我们销售负责的是首付部分的回款,贷款部分是由财务部跟进银行,销售配合资料。此外,我懒得跟没礼貌缺教养的人打交道,OUT!”
施经理被唐欢的话憋的理屈词穷,的确,考虑到财务部对接银行更为顺畅,公司蓝皮书上有明确这样的规定,但是在操作过程中却完全走样,项目上派驻的只是出纳和会计,明显达不到与银行经理级的对接层次,而因贷款合作行太多,财务经理也只是履行了银行贷款准入的手续,并未与各信贷经理保持沟通,反而是各项目销售经理因销售部的佣金是按以全款到账的房源来发放的,都想能够尽早放款,因此与各银行的信贷经理的关系异常热络,无形中做了积极的补位。
老谋深算的施经理眼珠一转,立马换了一幅笑容对着唐欢,拿起单子笑着说:“哦,还真是的,不好意思啦,唐老弟,我因为公司的现金流有些着急,刚才多有得罪啦,您看,是不是通知下各项目销售经理,催催贷款呗?拜托咯!”
这样的大反转委实让唐欢有些不适应,本能的往后一躲,还不如看看剑拔弩张的表情倒更为自在,答道:“你是不关心政策,最近银行银根紧缩,这不,天洲人行刚开会研究防范金融风险的电话会议,资料审核额外严格,很多房源都之前都以为没问题,结果又通知客户补资料,以前只要有单位收入证明就可以了,现在还需要银行流水、提供单位对应社保或纳税记录等,没哪个信贷经理敢为了一两单丢了饭碗,这可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想想看,我们销售都是靠佣金吃饭的,谁不想早点完善贷款早拿佣金呀!”
唐欢说的实际有些言过其辞,这种务虚的会银行作为一项门面工程一直在搞并放在网上的醒目位置,以防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好减免些领导责任,对于个人住房信贷提供资料的升级也并非新鲜事,实际售楼员在签合同时就会跟客户提前沟通了,但糊弄糊弄一心沉迷于股票基金的施经理已是足够,眼看唐欢说得倒也有理,眼光迅速黯淡下来,说:“那还是拜托你这边多催催银行,早点放款吧,求你了!”
“求”这个字居然能从施经理口中说出来,这让唐欢的心头一颤,爽到了极点,嘴上敷衍着说:“好的,我也来催催。”
施经理连忙退出门外,满脸沮丧毫无半分生气,一溜小跑到存放凭证的财务仓库,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跟财务方总监求援。
“老方,我这边出事了,你可得帮帮我!都怪我贪财,借了两千多万去买基金,赎回至少要三个工作日,这明天就是周末了,一下子就跨了五天呀!之前我都盘算好收支平衡的,却万万没想到有出项没进项,一边银行最近信贷收紧,贷款放不下来,另外总裁和老板的几个关系户供应商急吼吼的要付工程款,这刚刚才上报了公司账面余额还有近三千万,可怎么办呀?”施经理急得直跺脚,悔恨交加。
“小施,这么愚蠢的事情你怎么也做的出来?而且搞这么大,要是弄个几百万帮你应应急我倒是还能想想办法,你难道不知道么?大老板刚收购了苏北医疗产业园项目,整个集团都在凑钱往苏北打,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可别想拖我下水!我劝你还是去公安局自首,这样还能减减刑。”对方的声音很冷漠。
“那可怎么办呀,这可是要坐牢的呀,喂…喂…喂?你怎么挂了?”一阵忙音,再回拨已是短信呼,方总监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施经理顿觉天旋地转,伏地而泣……
次日,近乎满头灰发的施经理只身去公安局自首。
表面看是施经理运气不佳、作茧自缚,实则是一个精心布局。
时光回到月初唐欢和路韬的日料店碰面的时候……
“不见得,那有法子?”原本有些小失落的唐欢燃起了几分兴奋。
“你跟老黄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吧,而老黄跟这个施经理关系好像很糟糕?”路韬问。
“那是肯定的,难道是要老黄下手?”唐欢好奇的问。
“下手倒不用,只要该出手时伸把手就够了。”路韬拿起唐欢的酒杯,用清酒壶倒满,唐欢正欲接过来时候,路韬却把酒杯放在自己的空杯旁,用筷子指着那个空杯说:“一般来讲,每月的25号是银行对账日,之后会将对账单、银行日记账等上传系统,所以很多公司的财报截止日都是25号就是这么来的。因此,最佳时机就是26号之后,那时,从账面上来看,你们公司显示的银行余额肯定在两千万以上,就好比这个满杯,实际在银行的钱却不多,就如同这个空杯。”
唐欢注意力集中在两个杯子上,接着听高手的建议。
“她要玩好这个把戏,就必须做到收支平衡,也就是能够预先掌控好回款和支出,比如说,我知道马上要倒半杯酒出去,当然酒杯里的酒是不够的,但是,会在倒酒的前夕有半杯酒倒进来,那就不怕。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要打破这种平衡,而且这个窟窿要大到让那个财务副总裁知难而退。”路韬将自己的酒杯中倒了半杯清酒,一饮而尽。
“哦,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说,表面上要让她以为会有几百万进来,但实际上要晚几天,而原本要付的几百万却提前要支付了,这样就让她空杯以对了,是这个意思么?”唐欢也照样拿过自己的杯子,将酒仰脖喝完。
“呵呵,你听懂了一半,几百万对于一个财务总监不是什么难题,打几个电话,从其他几个子公司调点借款就能做到了,我的意思是,一定要两千万以上,这样哪怕是总裁,也不敢轻易露头。”路韬的镜片泛出冷冷的光芒。
“我明白了,公司的所有进项肯定是靠我们销售口,而大头是在贷款部分,这倒正好,我们公司财务懒嫌麻烦,所有的贷款跟踪都是销售部完成的,这倒是能够控制节奏,只要跟信贷经理打个招呼就行,不留口舌的话就在贷款提供资料上缺胳膊少腿,肯定能拖延时间。财务这个姓施的自作孽,一直好拖着我们销售部的佣金表不签字,下面都恨的牙痒痒,只要是说最近好拖款的财务头痛的很,要付很多钱,催着我们回款呢,那么啥都不用说下面三个项目销售经理肯定明白什么意思了。”唐欢觉得天道酬勤还是有道理的,懒怠工作总会付出代价。
“嗯,收入解决了,那么支出呢?”路韬不打算直接揭晓答案,考考自己的得意门生。
“那就要老黄帮忙了,要付到百万级别以上的款项肯定是工程款或材料款,据说有几个分包单位都很牛,老黄都要给三分薄面。”唐欢迅速根据提示作答。
“我估计凭老黄的本事和跟这个财务经理的过节,这个东北大汉倒是会将这样锦上添花的活干得比绣娘还漂亮!”路韬笑着说。
次日上午,总经理办公室内,听完唐欢的“发现和策略”的老黄,起初有些难以相信,竟然在自己的地头发生这样的重大事故,还好蓝皮书上明确规定财务归集团直管,否则自己都脱不开干系,同时也为集团搬迁到天洲既喜又忧,喜的是这样一来,天洲公司很可能成为集团的成员,但从封疆诸侯变成天子朝臣,指手画脚的人多了这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如若再不借此时机整施经理的话,怕是后患无穷,经过唐欢的分析和建议之后,黄总一拍桌子表态:“妥了,这事我来办!”
黄总故意压着几张关系户的大额支付报销单,立马方方面面的关系电话来了不少,黄总表态:“没问题,估计月底前账上一有钱就马上付!”
26号一过,眼看时机成熟,黄总拿出之前早已批好的一摞报销单,上面专门用即时贴写了俩字:“即付!”,随后给这些关系合作单位大爷群发短信:“账上宽裕,已关照财务即刻付款”。
施经理原本还想习惯性拖延,但一看报销单位无一能开罪的起,顿感大事不妙,而此时这些无孔不入的合作商纷纷电话来袭催着付款,先是想压着唐欢销售口来回款,之后又向自己姘头方总监求援,方总监一看金额过大,又恐牵涉自己,倒是装的无辜,断的干净,第一时间上报老吴,随后老吴派出财务和审计赴天洲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