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侍听令。”
“是。”
“传密令,报司狱殿,密查何人尾随布毒。如有内奸,严惩!传急令,让人埋伏于十方国各出入枢纽点,扣住青月王。再抽个人送解药过来。”
“得令!”
默一脸煞白,闭了一眼,再次疲惫睁开,“我身上的黑布袋呢?”
众人相互望了一脸,才齐声回答道:“属下并未看见。”
没有人见到?青月王退走时,此物还在!那么就只能在……在她那!默顿时感觉脑海中一丝血色抽拉,头隐隐作痛。
杨大叔将人带回了自己屋内,见古雨仍未清醒,伸手在她脖颈处搭了搭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走到厨房灶台前,他看了看那贴在上面的人像,抬手拿下放在一旁用来供奉的香火:“祖师大德,这点香就不敬您了,徒孙得拿它救人。改明儿,咱去镇上给您弄个几捆别的香火。”
杨大叔刮下香上的粉末,将那些粉末包在一块布中,置于一个小陶罐内,将布点燃后,又迅速将陶罐口用带孔的陶片盖封住。他在古雨的手腕垫了一层布料后,就将陶罐绑了上去。陶罐内的火不明不灭,罐壁开始发烫,盖子的孔洞里开始冒出几缕的烟。杨大叔见状,用手轻轻挥动,将那烟往古雨的鼻子飘去。丫头,大叔只能帮你到这了。以后如何,看你自己造化了。
“杨大叔?”
“啥也别问,醒了就赶紧回家。我这里可没饭吃。别忘了这个!”杨大叔将山螺递给她,“哦,我从雪地里把你这条命捡回来,你可得报答我,呐,明天给我送点吃的就好了。好了,快回去快回去。天很黑了。”
“哦哦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古雨,被杨大叔推了出来,朝着自己家的大门走去。
风雪无情地刮过每个人的脸,携带着前方的硝烟,席卷了这座城。皑皑白雪,推开窗那宛如神话中的冰雪世界,美则美,可惜没有烟火般的温暖。而那唯一带着尘世喧嚣前来关照他们的人,带的不是雪中炭不是温情粥汤,而是那使人难以呼吸的狼烟烽火,是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明枪暗箭。
这座城大雪封道已久,城中缺粮也多日,如今又突然有豺狼眈眈于家门前。让人看不清光明,看不见希望,人们心底的悲恸不由地从无声中弥漫开来。
敌军驻扎在城门外数十里,守城将领是会守还是不守,降或是不降?朝廷给我们运送粮食了吗?是没送,还是送不进来?众多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衍生一个,堆压成了大家心头的石头,压得让人喘息沉重。
“大家别沮丧,将军说了他会想办法守城的。粮食的话,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还能怎么想办法,朝廷朝廷没音讯。那古家老爷出去多日了,也是没有一点音讯。”
“不会是已经……”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能不能盼点好的。”
聚众在一起的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事态发展到最后,除了陈、刘两家的地主,其余的富人都表示愿意拿出粮食,共同分配支取,以便渡过眼前的灾难。而陈、刘两家在众多百姓的抨击下,每日犹如过街老鼠,惶惶度日,不是门被撬了,就是窗被砸了。不是被扔了石头,就是家中有人被套了麻袋打了一顿。
年已古稀的刘老太坐在桌前,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辈叹了一句:“刘家哪有多余的粮食啊。”
“太婆,您别管他们怎么说。一群比强盗还强盗的人,咱家就是有余粮也不给他们。”一个小辈捂着肿着的脸,呲着牙怒道。
另一个小辈接道:“就是就是,我们自己攒下的粮,凭什么赠与他人分配。”
“拿出来是品德,不拿也是本分。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自己做主。”
几个年轻的小哥,你一言我一语愤愤道。刘老太的儿子坐在一旁,吊儿郎当地摆了摆衣角挪了一下屁股,重新瘫坐在太师椅上:“要我说,要不是平日里母亲和几个媳妇总出去炫耀这炫耀那,也不至于让外人误认咱家金山银山呢......”
“说谁呢!”“瞎说什么!”几个婆娘立马粗着嗓子喊道。
“都闭嘴!”刘老太看了看这一家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哎,都退下吧。这事让我想想。”
而另一家同样处境的陈家家主,此时正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在古家的客厅里端坐着。
古家夫人白芩看着这三人,指着那一纸媒书,沉声道:“陈地贵,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地贵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古夫人莫恼。且听我说来。如今我陈家遭此劫难之际,确实不该前来求媒。但时下已是多事之秋,且不说这城中粮食问题,我们单单论这城外的敌军,若是得不到支援,这城怕是无人能苟存吧。”
白芩疑惑地看了一眼陈家小子:“既然已是绝境,陈家又何必多这婚事一举。”
陈夫人急道:“古夫人,我这几日苦心研究卦书,算了一算,这种情况也许办件喜事冲冲喜也好。古夫人,我陈家单传,小子尚无婚配,府上令千金花容月貌......”
“今日有客人啊。”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刘夫人,古雨踏门而入,“见过母亲......陈老爷、陈夫人、陈公子,茶水莫要凉了喝。”古雨示意秋梅添热水。少说话,多喝水,知道不,哼,姑娘我非得让你们喝撑了不可!
“古夫人,小生来时瞥见贵园园中花开正盛,不知可否请古小姐带小生前去赏观?”陈地贵的儿子陈庆起身作了一揖。
“古雨?”白芩唤了一声,“好生待客,莫要失了礼数。”
“哦。”古雨瞟了一眼陈庆,懒懒地回应了白芩一句,转身向门外走去,“陈公子,请随我来。”十步一阶,百步转角是亭台。古雨倏地停下脚步,就着石凳坐了下来,看着几步外的梅树,说:“陈公子雅兴,怎奈小女子不胜脚力,不如鄙在此等候陈公子吧。”
“无碍,闲坐静赏娇花,也是幸事。”陈庆笑着坐在了古雨身边。
“寒冬腊月,寒风凛冽。此花不比百花娇。陈庆,不跟你打马虎眼了。说吧,你们到底来干嘛的?”古雨坐下来,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耐烦。自从采药归来后,总感觉自己的记忆有点错乱。迷迷糊糊,像是做了个飘渺虚无的梦,可又真实无比。思绪乱成一团麻。好像有两道模糊的男子身影……好像好像有许多许多的血……摇了摇头,她还是古府的千金小姐......
“你看,我们两从小生活在这个城镇里。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我就比你年长了一岁。小时候大家还经常一起去爬城中的樟树。那颗空心的樟树,从里面爬上去,到了某个枝丫的树洞口,我们再钻出脑袋来看看外面的风景。现在想想也是乐趣非常......稻谷收割好的时候,我们还经常去田野踩那残留的根,还在谷子堆垛间奔跑......”陈庆回忆地叙说着童年的乐趣。
古雨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陈庆,一种恍惚不安定的感觉再次从心头涌出,便打断了陈庆的话:“我是古府千金小姐,又不是农女,天天混在野间。”
“我又没讽刺你。都说是小时候嘛。你那时候可是经常偷跑出去,每次回家都是哭哭啼啼被你父亲责罚......“
古雨突然想到父亲很多天都没有音讯了,心绪一阵波动,眼眶便是抑制不住地红了,猛地抬头看着天,她沉默着不再吭声了,她想父亲了。又过了那么一会,她转过头盯着陈庆:“到底来我家干嘛?”
陈庆一脸真挚地看着古雨:“娶你啊,为此我家可以以粮为聘。”
古雨闭了一眼,然后缓慢睁开,吐出一口气:“呵,以粮为聘,存着粮不捐是为了娶我。如此下的聘礼,众目睽睽下说的好听是显示在乎我,说句现实的其实就是众目睽睽下转移大家的视线,以此挽救你家目前的境况,而这批粮最后只能众目睽睽下充公,以此白白娶一个媳妇,呵呵,你们陈家这一招真是高啊。但是想拖我们家滩浑水,败坏我家名声,不可能。我不会同意,母亲也不会答应。”
陈庆笑着看一脸隐隐显出几丝怒气的古雨,不以为然道:“古夫人会同意的,我们陈家给的诚意不会少。今日,你心绪不稳,我也不再多说。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回前厅吧。”
“哼,做梦!”古雨瞪了一眼陈庆,便转身往回走。
正当古雨和陈庆将至前厅时,古雨便听见白芩的声音。“陈家主,哦,不,陈亲家,如此我们便订好了。日后我家雨儿就交给你们了,可莫要欺了她。”
陈庆的双亲爽朗地回应着:“好好好。”
“一会我们就给两孩子合生辰八字,挑时辰。”
古雨如雷击一般站定不动,母亲刚刚......刚刚同意了?不!她一脚冲进客厅:“母亲!你……”
“古夫人,那我们就说好了,接下来事多时间紧,我们先走了......”几人恍若没听到古雨的声音,没看见古雨的反应,彼此互相道了别。
“母亲!”古雨急冲冲的跟白芩喊了一句,“我不嫁!”
白芩瞥了一眼古雨,不容置疑道:“父母之命,不可违。”
“父亲不在,你不能......不能随意将我许了。”
“我可没有随意将你婚配出去,这事我前后思虑清楚了。陈家与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陈家小子与你又是从小相识至今,双方也算知根知底,虽然前些日的捐粮事件,他们确实不太厚道,但本性并不坏......你嫁去,不会吃亏。”白芩缓缓说道。
古雨斩钉截铁地说:“婚嫁一声,并不是亏与不亏。我不嫁,这事他们明显有目的。母亲,他们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古雨思及陈庆说的足够诚意,嘴快地反问了一句白芩。
白芩愣了一下,冷冷地看着古雨:“你当我是你母亲?”
古雨看着白芩那冷冷的目光,心底一阵阵泛凉,微微带着哭腔:“我当您是母亲,可您当我是女儿吗?这么多年了......如今,您想徇私将我卖了......”
白芩一听这么多年,自然就想起了那无缘的胎儿,哀伤涌上心头,若是他(她)已降世,再过几年也该谈婚论嫁了。白芩缓缓背过身,双手撑着桌子,闭着眼,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我是......救你......“
两行清泪滑落,古雨冷笑道:“救?把我嫁出去,省粮吧;救?拿我换了利益,划算不吃亏吧;救?许我一个不爱之人,荒我半生......母亲,喊了您这么多年母亲,还真是感情深厚。”
白芩猛地站直身,转过来,坐在了上座,目光坚定地看着古雨:“此事,我已与陈家商议妥当,已成定局。多言无用。你也不必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的一辈子我没有权利说上一句两句吗?说一说就是无理取闹,这话,哈哈哈,真真是妙。如此,我是不是真该闹一闹。”
“好啊,你尽管闹,闹出人命最好。”白芩品了一口茗,似是不在意道,“你爹不在,等你也不在,我倒是想看看你弟弟如何当家主。”
“嘭”地一声,古雨跌坐在地上,是啊,如若她不在,如若母亲不善,那她年幼的弟弟该怎么办?脑海一片空白,可她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