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内,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是什么的浓郁香味。似花香,可隐隐夹带着血腥味;似腐臭,却幽幽地带着一种安神凝香;似油腻烟熏,但又淡淡地透露出一丝丝的清甜......
默皱了皱眉头,昏暗中,看见一个女子跪坐在一尊神像前,佛像前久未熄灭的神木枝,散发着灼灼红光,弥漫的香味沉浸了一室。默抽出腰间的银色软剑入室,手劲一用,人未至,银色的剑如光般对准了女子的脖颈射了过去,怎料女子突然一个侧身转了过来,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剑。
默迅速收回剑,再欲起剑时,入目的是一张五官清秀无染,眉如柳叶,发如远山青黛,殷红的唇似是欲说还休,只是遗憾的是那一双眼此时没有任何灵动,此时正迷茫的泛着幽幽的蓝,如同那几个黑衣人所说,眼睛正中闪着一点红。恍惚一愣,默回过神来,剑再次往前递了一分。
“本尊的人,你也敢动?”本该静止不动的神像忽然瞬间移动,挡住那剑后又一掌打出。默的脚底一溜并未接掌,反而滑到对手的身后,剑随心动,劈落而至,“噌”的一声,剑再次被那“活跃”的神像臂弯上的一铜袖挡了下来。而那带有铜袖的手臂用力一扬,那神像便是双脚连环踢出。退后一步,默随心卷起一阵剑花,如浪般涌出。那神像则如银蛇般灵活闪动......
噗,似是牵扯到了旧伤,活跃的神像终是压抑不住吐了一口的鲜血,用手背擦了擦血。默此时才看清那尊“活跃”的神像,这不就是自己要寻找的目标嘛,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青月王,十方国的王爷,一代枭雄。在下请了你这么久,没想到是闲在这做了庙神......”默不知道为何自己身形突然微微一滞,将内力在脉络中流走才发现,身上多了几处细小的针形毒液。默抬手借势掩耳,将身形停滞在原地,顺手摘下了黑色的蒙面布条鞠了一礼:“青月王,看样子是乏了,不如让在下带你去雅静之地,细细休养一番。”
青月王望着默,本是迷茫的眼神中顿时浮现了几分清明:“本王这铜袖可射出数道毒液,近距离内避无可避,你中了剧毒。还想请走本王,那就要看你还有多少能耐了。”
言语间,瞥见了地上的古雨。一路地厮杀隐遁,本以为能安全回到十方国。怎想几个时辰之前,自己内伤复发,行动艰难。唯一跟着的手下万般紧急下便使了计谋,将敌人引走,留他于此,将他伪装成一尊雕像。怎料遇到了这碍事的女人,本想装装大神吓走这女人,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不知点了什么鬼一样的东西,让他竟然无法控制神志,一点点沉溺于原先假装的神的身份中......
星火红光,幽香飘然摇曳。三人在原本受伤的基本上又泛起了一阵浑噩。
“仙人,仙人……你受伤了。”原本在发怔的古雨突然起身跑过来,扶起了青月王,“是他伤了你。”话音未落,古雨便再次起身,徒手成拳打向愣着的默,拳要落下的刹那,才看清那一身修长的黑衣,墨发而束,剑眉星眸,幽深而平静,仿佛是见遍了世事多舛后,带着一身的淡泊化鹤而归,让人沉沦,让人甘愿执子手之手就此将岁月慢慢蹉跎。
“待你及笄,母亲肯定想着法子把你嫁出去,说好听是嫁,说难听了,谁知道是不是卖。姐,当年的事她怎么可能不计较,姐你要趁早做好打算啊。”弟弟古逸的话在古雨潜意识中闪现而过。
不不,不应该想这些,我......古逸?我在......谁,谁病了……最后的一丝神智消散,断片般,只截留了眼前意识中的一念:若不由人,何不如我自己择一人过一生。
又是一阵恍惚,梦历轮回尘世般,在这一眼中情根种下,他挺好看的……想着,古雨的拳便轻轻地落了下来。对默来说这一拳如同挠人痒般撩人心弦。
默在一阵恍恍惚惚中抬手掐了掐眉心,不适感越来越重,好像……好像在梦里一样,无法自控无法理智,这香……这香味有问题,刚催动内力堵塞五感中的嗅觉,却牵及某一处的毒素扩散。高手相逢,怎能落势,一口鲜血含在口中,无声咽下。体内紊乱,还未来得及保持清醒,默就含糊地对着那清丽女子脱口而出:“你是谁?”
古雨头一扬,一脸地可爱,但带着毫无道理,却感觉无法反驳的条理吞吐道:“嫁。我嫁于你。相公好看。我记得是还没嫁……可我又不记得还没嫁……那我们应该是定了吧。”
什么时候订的,谁做的媒……奇怪……
三人如枕黄粱,南柯醉梦一尘世。那埋没于混沌之处的理智此时已无任何理头动静。
“嗯,乖,且待于一旁,背过身去。莫要因我污了眼,待为夫清理了这人,就带你回家,莫怕……”默摸了摸古雨的头,混沌的神识很轻易地就被古雨的言语影响,顺理成章地认定了订婚的事实,压根就没仔细去想关于订婚的细节。同时他好像忘了什么,想不起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杀这人,难道是刚才她护了他一下吗?若是如此,自己一定是很爱这个女人。默思虑至此,心中涌现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却没觉察今日之事存有妖异,彷如梦境般不可控。
“不,你不能杀他,他是仙人,我们只是凡……”古雨忽然展开双臂拦在默的面前,哀求道,“你放过他吧,他都受伤了。”
“本尊即使不能使全力,也不用你这一介俗子替本尊求情。”青月王皱着眉头,盯着两人,随口道,“要不,你替本尊杀了这人。本尊破例收你这凡夫俗子为徒,可替你解尘世困惑,引你飞升九天。”
而此时默眼微微一缩,她居然在替别的男人求情,哼道:“为夫若要他死,岂会管他是神魔还是人怪。你也莫再求……”
古雨低下头:“我不想看见你们有人受伤。”
青月王挑眉道:“凡人,本尊的提议可不亏。”
默提剑而起:“休要蛊惑她。妖人,你若是仙,怎会受伤。若是仙,那我定是神,排于你前,位在你上。”
“你的女人替别的男人求情,想必你是吃味了吧。看来你不自信她爱你。”青月王笑着转头又冲古雨说了一句:”女人,你看你的爱情面临着怀疑。”
短短片刻,两人又是你来我往,已过了几十余招,在彼此僵持不下时,青月王挑了挑眉,本就严重的内伤似乎又加重了,身体本能已经在提醒他不能再拖了。
没等青月王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默顶着一脸的不爽就将手腕一转,飞出几十道剑影,从各个方位向青月王急射而去。
青月王催动内力,一阵气劲自身体荡漾开来。本是急弛的飞剑也就此停悬于周遭上方。彼此势均力敌,但若有深厚内力而又眼尖的人在的话,就会发现飞剑隐隐要刺破气劲形成的护罩。
古雨一看他们又打了起来,心中焦急万分。凡人信仰神魔,她出于本能去维护。她不想仙者因此受一点的伤,但是同样的她也不想那个相公受伤。怎么办,还没来得及冲到他们身边阻止,他两就远离到另一处继续打了起来……
古雨冲那两人高喊道:“都住手,不然我死在你们前面。”她握着那把杨大叔留给她的巴掌大小匕首,手又紧了紧,心里有点慌。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正在打斗中的两人身形一顿,皆是看向古雨,只见她手中那柄微微沾染着泥土痕迹的匕首正抵着那柔美温婉的脖颈,被抵着的那一处雪白的皮肤渐渐泛着一滴血红。两人很有默契地眉头皆是一皱。女人,你居然敢威胁我……
青月王一掠而过的时候,默也紧接着身形一晃飞过去。然后那匕首依旧抵着古雨的脖子,只是不一样的是转手到了青月王的手里。默站在半臂之遥处,冷冷地盯着青月王:“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用来挟持,实在有失你的身份......”
“不不不,错了,本尊没有让谁成为人质。本尊只是不喜欢受任何人威胁,所以夺了她的匕首。退一步说本尊夺了她的匕首,相当于那一刻救了她,这么说本尊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再或者换个说法,本尊呢,其实也可以做个好人,要不满足她想自杀的愿望?你觉得呢?”青月王手指摩挲着古雨脖颈处的脉搏笑道。
“仙人,你……我……”嗓子一疼,古雨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语言缺失,古雨只能靠表情来凑,可惜没人去欣赏理解。
“放了她。”
“好啊。”
虽然青月王回答得很干脆,但是默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只见青月王单手成扣,两指点于古雨的太阳穴中。
古雨忍不住疼痛,颤栗而伴随几声尖叫:“啊……”
“杀了他……”没等默的下一步动作,青月王就在动手的一瞬间,低头在古雨耳边轻声细语蛊惑道,而后双手成掌将古雨往前一推,匕首也回到古雨的手中,青月王自己却整个身体往后倒退,飞身出去,“哈哈哈,本尊成人之美,此女留于你。”
默忍住追击出去,接住古雨后,立马查看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啊。女人你居然敢用自己的命替别人求情来威胁我,等你醒来为夫我定要好好教育你一番。这般想着,默就地盘腿而坐,单指凝气直指古雨眉心。
须臾之间,古雨头痛欲裂的感觉就得到了一丝的缓解,一口鲜血喷出,溅红了男子一侧腰身。
古雨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眼前闭眼手指自己的男子。没有恢复理智的神识一顿,她记得那句话“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手中的匕首果断递出,瞬间白刀进红刀出。
默愣了愣神,盯着古雨一眼未眨,胸腔痛的让他无法言语,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心动就会心痛吗。神识一片模糊,默终是无法支撑轰然倒下。
古雨盯着那一片的红,茫然不知,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倒地,伸手碰了碰他,这男人真好看,可是那抹红似乎有点刺眼。顺着本能古雨随手拿起一个小黑布袋,给他擦一下又擦一下,如此机械而又反复。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谁能料到事态竟然发展如此。
“默上!”黑衣下属们自是听到了女子尖叫,出于默之前留的命令。几人在犹豫了几秒后,终是选择入内查看情况。没想到就如此这般看到了默上受伤倒地的画面,瞬间一个个奋不顾身涌入其内。
此处透露着诡异,没有默的命令,大家都未曾轻举妄动。仅仅只是屏住五感,急速间将默带了出来,还捆绑了呆滞中的古雨。
黑衣人虽愤愤不已,但也没有对古雨痛下杀手,欲等正在处理伤口的默上醒转后处理。索性默上并未伤及要害部位,可因迟迟未见默上有醒转的趋势,黑衣几人经过一番思量,便决定让音侍·流去给山中其他人传送消息,其余人分成两拨,一拨人先行护送默上回九霄,另一波人清理完行踪痕迹后再动身押送妖女赶上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