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鬼一惊，随即整张脸上的表情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狰狞起来，苍老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他的声音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刺耳的像是锯木头，一下一下切割着谷枫的耳膜:“你看过了……你看过棺材里的东西了！”
谷枫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看清棺材里的人，只是猜测，可是你的反应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这里的东西都是三千年前的风格，全是老古董了，却一点都没沾染岁月的气息！就连蛊都存在了三千多年，只能说……这里有东西，让这里的一切都一直保存着原来的样子。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东西再宝贝，也到底用不上留着三千多年吧。”
谷枫慢悠悠地飘到一个瓶子前，取出里面的蛊虫，捏在手里，看着在指尖悬空挣扎的黑色蛊虫，谷枫啧了一声，又扔回瓶子里:“好东西。”语气却没多少诚意。
“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整个人陷在宽大柔软的古式沙发里，谷枫像是看见了什么很无聊的东西一样看着他，“从桔梗花香开始。”花很香，香的魅惑人心，越是靠近这里一步，便越能领会它的迷人，这香沉淀了三千多年，自然带着一股历史的芬芳，哪里是寻常香能比的？
花香撩人，却像滑腻的毒蛇，吐着魅惑的气息，一寸一寸，在人沉醉之时，缠绕上脖颈，在那人享受清凉之时，生命的脚步已经离他渐行渐远。
“那是蛊。”肖老鬼沉着声音道。
谷枫摇摇头:“那是毒，毒已经入了你的骨，无药可解。花香是从那个屋子里传来的，”他指了指有棺材的那个房间，“你想要救棺材里的人，从那一瞬间起，毒就已经在你的周身萦绕，蠢蠢欲动了。”
随手拿了个瓶子，谷枫拿出一粒丹药，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在鼻尖萦绕，不得不说，这蛊的力量的确强大，连这点儿香味都没能散去半分:“这是什么药？看上去是好东西啊。”
肖老鬼回道:“神级丹药，能迅速修复人身上的一切伤痕，内伤，外伤……用处不小。”似是很在意谷枫那句“好东西”，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惜，炼制好东西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老鬼面目狰狞，双拳紧握:“他跟老夫拜了把子，跟老夫称为兄弟，成为老夫强大之路上的左膀右臂……可惜，老夫竟没有看清，他竟是一条豺狼！杀死了老夫，还害死了……”说到最后，语气很是落寞，肖老鬼低下头，像是思索着什么。
他再抬头，眼神里是一片辛辣的狠厉，一双眼睛紧紧瞪着谷枫，像是饿狼冒着绿光的眼睛，锁定了形单影只的猎物，纵然那猎物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死蛊会用它们永恒的生命，把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记下来，让存在过的一切，都保持着原原本本的样子，可是它将不会再记得你灵魂的样子，因为很快，你的灵魂，将不复存在！老夫将消灭你的灵魂，继承你的肉体，和一切强大的力量！老夫将代替你，成为新世纪的最强者，清洗格局，称霸世界，老夫想要做的，老夫一切都会做到！”一声咆哮，肖老鬼扔了手里的丹药，一拳击向谷枫。
“本来是想用这颗药直接杀死你的灵魂，给你个痛快的，现在看来，你是无福消受了，也罢，老夫亲自动手！”
身形一晃，避开凌厉拳风，谷枫到底是不适应灵魂体的生活，往后一退，却不比常年以鬼的形式存在的肖老鬼身形灵活，耳边一凉，脖颈已经被死死扼住，面前是肖老鬼放大的脸，狰狞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忘了？”鬼魂能感受到正常人感知的一切，却不会死，肖老鬼一只干枯苍老的手上条条青筋暴起，力道死死咬住了谷枫的脖颈，这样的力气，若是谷枫是肉体形式，早就已经被如此大的力量，夺去生命。
谷枫嘴角勾着一抹嘲笑，字从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
“哈哈，小子，你还太嫩，老夫提醒你一句，灵魂契约只能在既定的肉身内履行，既然你我现在都已经出了你的肉身，又何来的契约？老夫又何必花功夫把我们弄出来呢！”肖老鬼哈哈大笑，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下一秒，风云剧变，谷枫一记扫鞭腿已经将他踢倒在地:“愚蠢的是你，肖老鬼。”肖老鬼身形敏捷，顷刻之间，两人已经战了十招，两人身形在空中剧变，一番争斗，两人身形分开，间隔两米。
谷枫继承了原躯体的力量，拳出如风，力道惊人，肖老鬼却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与丰富的经验，与谷枫打个平手，几招下来，两人都是游刃有余，实力在伯仲之间。
“光这样打，有什么意思？你我都是灵魂体，传统的物理攻击，我们都伤不了彼此的吧？”谷枫慵懒道，神色却是一脸微妙地在屋子周围转了一圈，最终停留了一秒，在拥有冰棺的那个屋子里，谷枫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肖老鬼一脸疑惑地看着谷枫这小子在四周看了一圈，还一脸古怪神色，开口道:“小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你四处看什么呢？！放心，等你的灵魂消失了，老夫就会继承你的肉体，不会让你成为一具死尸躺在里面的！”
话音刚落，谷枫看向肖老鬼，摇摇头，神色多少有些悲悯，接着，地上的那具直僵僵闭着眼的尸体，竟像是诈尸一般突然睁开了眼，然后身体旋转了九十度，就这样站了起来。伸着手，直冲肖老鬼的方向。
一道玄气直直的朝肖老鬼飞去，如桃木一般，玄气是道家的东西，是至阳之物，专克阴人鬼魅，肖老鬼躲闪不及，被打中腹部！
一道纯白的光，直直穿过肖老鬼的身躯，打碎了身后的古代花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精致的花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第四十章.蛊雨
肖老鬼中了玄气，却也只是皱了皱眉，手捂住腹部，不见血的伤口顷刻间便复了原。玄气破体的一瞬间，一道白气从他的身体里飘飘悠悠散出来，最后融化进空气里。
他面色稍有虚弱，可也只是稍有虚弱而已，毫不在意自己受的伤，他一脸惊诧地看向谷枫：“你居然能以灵魂体，控制你的身体？！”人死了化为灵魂，灵魂与肉体便分为两半，互不影响，他居然能通过灵魂来控制身体？
“哈哈哈哈！”谷枫笑得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肖老鬼啊肖老鬼，你真是太可爱了，在这个地方，一直都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飘在半空中，一脸狭促地带着探究的神情，看向周围的环境。
“怎么会……老夫明明试过的……”肖老鬼面露惊异之色，喃喃自语道，神色居然有些慌乱。
谷枫伸出一只食指，左右晃了晃：“不，你觉得……能用灵魂体来控制身体很好是不是？好像你自己牛逼哄哄，就能超脱六界之外了一样，呵呵，就像这漂浮着的花香一样，有时候美好是种假象，它其实是毒，而我们，已身在其中，退无可退，还好，我还能脱身。”
肖老鬼被他这一套大道理说的云里雾里，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这小子自从进了这宅邸就变得很奇怪，整个人都好像被上帝附身了一样，拥有绝对的上帝视角，什么都明白，但是什么都不说。
谷枫神色如常，却是在下一秒，突然发力，身体受灵魂体控制，万道玄气从身体里爆发出来，肖老鬼只见到数不清的白光从眼角划过，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古朴的吊灯高速坠落，直直的，一瞬间内贯穿了肖老鬼的全部视线，然后，又是一声清脆脆的声音，碎片碎落了一地，溅在他面前。
肖老鬼转着脑袋，视线里原本风格唯美的古代式房间，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一室狼藉，倒的倒，碎的碎，面目全非。
他回过头，面对着谷枫，阴翳渐渐漫上浑浊的眼球：“你毁了它们，你毁了它们……”他低声喃喃，一脸的失落与谷枫的一脸胜券在握形成鲜明的对比，倒想他才是被困在这里的人一样。
“哎，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都是蛊毒所制造出来的病态的美好幻象，啧啧，这些东西要是真的，拿出去卖钱，估计一辈子不愁了……可惜，离了这宅邸，它们就是一堆粉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谷枫像是考古研究学家一样睁着一个大眼睛左看右看，一副见到稀世珍宝的财迷样，说到最后，有点惋惜地耸耸肩膀，手一使力，碎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一声脆响。
他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仍然是失魂落魄状态的肖老鬼：“不过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我毁了这里，但是啊……毁的还不够彻底。”肖老鬼的视线被吸引过来，眼见着他低头，从肉身的怀里缓缓掏出来什么东西，那是一枝破败的已经看不出来的花——抽屉里的桔梗。谷枫轻蔑一笑，手上轻轻一碾，那脆弱不堪的勉强能称为花的东西便与根茎分开，碎纸片一样的花瓣落下来，轻飘飘的，谷枫再一松手，连茎都落下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肖老鬼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能追上这朵花苟延残喘的生命。顿时，愤怒以燎原之势漫上肖老鬼的眼眸，条条青筋自额头上绽出，攥紧了拳头，咯吱咯吱作响，他的面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狰狞，漆黑的鬼气自他周身散出，像墨化在水里一样延伸，谷枫的视线一点一点被染上黑色，肖老鬼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你害死了桔梗，你害死了桔梗！！！”
一声凄厉的咆哮，鬼气顿时爆发出来，谷枫视线里最后的东西，是一片飞溅的黑，像是肆意泼洒的墨，老旧的木门嘭的一声被这股气浪掀开，乒乒乓乓玻璃器皿碎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格外清晰。
一片漆黑，谷枫迷迷糊糊感觉到脖子上落下来什么东西，小小的，凉凉的，像是雨丝一样，让人发痒，然后头上也落上东西，紧接着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密集的东西掉在他身上，下雨了？抬眼，谷枫觉得自己能看到东西了，视线里模模糊糊竟然看到，掉在自己身上的，哪里是什么雨点？分明是恶心斑驳的蛊虫！
漆黑的蛊虫粘稠的依偎着，也有一部分是形单影只，像雨点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因为掉落的速度很快，谷枫只能看到它们身体的一部分，比如仰视的角度，清晰地看到无数条腿，黑色的，密密麻麻的，从身体里分支出来，让人作呕，谷枫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腿的蜈蚣；又比如，无数个脓疱，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慢慢流淌着的粘稠绿色液体——这是蛤蟆……诸如此类，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的蛊虫，谷枫见的多了，还没体验过这样的视觉刺激。
往头顶一瞧，天花板上，已经铺了满满一层各色的蛊虫，蚕蛹一样交织在一起，同伴的运动会让它们中的一部分失去着力点，于是就掉了下来，它们越动越快，便越掉越多，最后就形成了谷枫眼里的‘蛊雨’。
灵魂是没有实体的，不过有着正常的感知罢了——那些蛊虫，直直的掉到他身上，然后穿透他的灵魂，掉在地上，继续蠕动着翻滚着身子向周围移动——到处都是蛊虫，各色各样，应有尽有，谷枫朝自己的肉身看了一眼，已经完全，被密密麻麻的蛊，布满了，一条棕色的花纹华丽的蛇，正缓缓沿着他的身躯向上爬，谷枫甚至能感受到蛇身划过自己皮肤的那阵潮湿诡异的清凉感，不禁打了个寒颤。
肖老鬼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哈，小子，你知道老夫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因为，这里是老夫的地盘，你杀死了桔梗，就该有些觉悟！”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充满了狠戾，音调也拔高了八度。
“老夫会让你的灵魂，尝试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肖老鬼一边说着，鬼气从四面八方打向谷枫的灵魂，谷枫一左一右地闪避着这些拙劣的攻击，一边分出些精力瞧了瞧自己的肉身，蛊虫越爬越多，已经淹没了他整个人，索性只是往他身上爬，却没有作出伤害他的举动，这让谷枫稍稍松了口气。
脚下一凉，却是心神一凛，他看着自己的脚，虽是虚浮在空中，可是周身的地面已经布满了一层红色的，像是蚕蛹一样的蛊虫，移动速度非常快，可怕的是，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别的东西，也不像大多数蛊虫一样到处乱爬——他们的目标，是已经成为灵魂体的自己。
谷枫面上爬上一抹惊诧，蛊虫也是虫，它们怎么能看到灵魂体的自己？！
却听得一旁肖老鬼的声音得意的很：“哈哈，这红蛊，是用了三百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童男童女的血制成的！能通灵，只要被它们咬一口，毒性蔓延，每一寸神经都会爆发出剧烈的疼痛！这种蛊不杀人，却能摧毁人的意志，让人活活痛死，而对于你这样的灵魂……便是痛到灰飞烟灭！哈哈哈哈！”
“老夫本想给你一个痛快的……可是你却杀了桔梗！那个叛徒的东西，这次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谷枫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语地冲肖老鬼喊道：“不是吧你？！不就弄烂你朵花吗，至于吗你肖老鬼！好歹咱俩签订灵魂契约还相伴相处了一阵子呢啊！”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发现，那些红蛊，居然能顺着空气向上爬，以极快的速度朝谷枫的灵魂体爬去，纵然是他，也对这样的东西本能感到作呕。
肖老鬼冷哼了一声，看着到处狼狈奔跑，躲闪着红蛊攻击的谷枫：“你懂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