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爷气喘吁吁的翻下马背,望了望大多瘫倒在地的众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具尸首,看来虽然还是有几人死伤,但最少还是救下了绝大多数无辜者,想到这里心中稍定。身后一个老者和几条大汉弃马奔来,急切的呼喊着一个叫二狗的名字,终于被他们在地上找到了一个呆呆瘫坐着的年轻人。
老者和汉子们便是早些时候客栈里与椒道人争吵的本地食客。原本那大汉懒得管自己侄子与椒客攀谈,心想总不能出什么事。谁知转头间那二狗便与道人一起不知去了何处。他们是本地人,早都知道椒客是什么货色,大急下闯了包厢求孩爷。孩爷倒也是古道热肠,听完连武斗都没顾着去盯,便随着众人,寻了踪迹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了二狗和一众人等。
众人此时喜不自禁,都是松了一大口气,连声向孩爷道谢,孩爷虽知这事与己无关,也懒的推辞。眼神间开始四下搜索,提防是否还有贼人潜藏。目光移到地上一个大坑时他轻轻咦了一声,走近细看了一眼,老脸突然有点僵硬,似乎手脚又抖了起来。目光移到坑前一处时,便再也挪移不开,呆若木鸡。
“徐伯,把你那孩儿领来,我有话要问。”孩爷低声唤道。
客栈里那老者忙不迭应了一声,众人扶起二狗便走到孩爷身边。孩爷也不回头,问道:“这坑是怎么来的,还记得么?”二狗痴痴被长辈扶着,目光涣散,也不答话。老汉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待要说些什么。旁边地上坐着的一个女子突然出声:“我记得。”
众人望向那个女子,只见她看着年岁不大,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身上衣物也有些不整,但神态倒是还算镇定,细看之下倒是个美人胚子,心中便都是暗叹还好还好,这等女子要是落入那贼人手里,那也不必多提。孩爷朝她一笑:“小丫头,这坑是怎么来的,你倒是说说。”
那女子突然眼中忽然有了炙热的光彩:“是个年轻人踩出来的。”
众人把眼望去,那大坑足有5丈方圆大半人深,不由得面面相觑一身冷汗。要不是最底下清晰有个足印,怕是都会以为这女子得了失心疯。
“什么样的年轻人?”孩爷不动声色。
“一个白衣书生,高高瘦瘦”那女子想了想,补充道:“又斯文又好看。”
“他怎么踩的?”
“当时他拿了一把破刀出来,站在林子那头要和土匪头子比武。忽然间就刮了狂风,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等风停了,我看到他人站在这个坑里,那些贼人就都跑了。”
孩爷听着她的描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小心,且往西退远点。”
众人听言哪敢不从,纷纷往西稍站去,孩爷也不多话,轻咳了一声,对着大坑东边一处地面遥遥印了一掌。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一震尘土漫天。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又往后退了几大步。待得尘埃落定,大家定睛一看,孩爷以西二三十丈的大片地面深深下陷,与大坑形成一体,坑壁光滑笔直,犹如斧凿刀刻,看那形状,就好似一把折扇印在了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得出孩爷那掌只是个引子,这巨坑怕是早就在此。突然间一直迷迷糊糊的二狗抱头蹲下,嘴里哀叫:“鬼,鬼来了。”
饶是青天白日,他这一嗓子也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扶他,二狗只是不理,眼泪鼻涕齐留,哀嚎不停。孩爷上前示意大家安静,想了想,轻轻的说:“二狗啊,你说有鬼,你见到鬼的样子了吗?”
二狗头也不抬:“白衣服,白衣服的鬼!”
“那这前面的坑,也是鬼挖的?”
“白衣服的笑面鬼,拿着刀往前砍,什么都没了。他又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放心吧,二狗,这坑是老爷我打出来的,你别害怕。老爷在此,鬼不敢来。”孩爷轻轻安抚道。
二狗似乎稍微镇定了下,把头从手臂中露出一小角:“坑是你打的?”
孩爷点了点头:“老爷是来救你的。你看老爷带着你叔叔爷爷来保护你了。”
二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人等,点了点头,呼吸稍稍平静。
孩爷看着他不语,二狗突然道:“那白衣鬼拿着好长一把刀,好吓人的。”
孩爷一凛,心中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不由思绪有点激荡,随口问道:“你说什么都没了,那本来有什么?”
二狗道:“本来,马涯,和他的兄弟,还有很多他们的人都站在那边。”
“然后呢?”
“然后,白衣服的鬼跳过来,一脚踩穿了马涯一个兄弟,然后拿那把好长好亮的刀一砍,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好长,好亮?”
“好长,好亮的刀,往这里一砍,砍,砍。”二狗呢喃着那个字,突然又抱头哀嚎起来:“那坑也是鬼砍的,我看到了,那坑是鬼砍的,你骗我,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孩爷不再多语,朝众人挥手示意,众人们忙抬着二狗下去。他矗立许久,喃喃自语:“凝练刀体,甚至能催发三十丈刀势,这斗之道的修为几近大成,就算是东海那尊通天彻地的人物,听闻也不过如此。”
他仰天而望:“你到底是敌是友,这天下,又要大乱了么。”
“你今天有点过份,承渌。”
“我的意思是,你不该杀那么多人。”
“吓吓就好了,也全怪我,让你出手,本就该知道,必定要落得这个结局。”
“算了,都是恶人,也不算错杀。这条路走下去,本就免不了尸山血海。”
阿水瞧着远处山下围在巨坑旁的那堆人,似乎一直在自言自语。承渌默立在他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吧。武斗就要开始了。幸好我机灵,从那钱胖子包里掏了些银钱,不然就你那一刀干干净净的脾气,我们还是没钱报名。”
承渌终于有了反应,瞧了同伴一眼,目光闪动。
“姜承渌,以后你要再说自己稳重,我就把你以前那些光彩事儿到处给人说去,搞不好你就是未来大梁第一谐星。”少年笑道。
承渌脸微一红,复又眺向远方,目光中似有深意。
“我知道,你觉得我以前的过的也挺快活,来这有点自讨苦吃,可我真的不服气。”
“比谁都强,若是不能在这乱世扬名立万,一辈子窝在那小地方做个土霸王,有天要是死了,我闭不上眼。”
书生听了这话,突然一笑。
“你又来了。”阿水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给他:“我来这,为天为地,为国为己,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再说了。”
他黯然说:“人家现在,是大梁第一侍,皇宗贵人,尽人皆知的明妃了,我再想她,再能翻天覆地又有何用,还能杀光那些人不成?”
姜承渌听了这话,思索许久,摸了摸他的头顶,轻轻说:“能杀,来悦,哥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