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约了,陆老爷。”
“今晚我真的不行,陆大爷。”
“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陆爷爷,我真约了人了今天我不骗你。”
阿水瞧着身前拦着的这位陆步惟一脸无可奈何,他早已说的口干舌燥之际,对方还只是端着那张脸,微笑望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
“又有什么事情,能比的上我等兄弟畅意人生,笑侃风云更重要?”
陆步惟似丝毫不恼,把眼瞥了瞥他目中神色飘忽,却总是不断往观礼台上张望。那处也独留着两人久久不离场,如今便连台上点心椅子都被暂时搬了个干净,宝蓝和阿宁却依旧孤零零一坐一立于在那空空如也的桌后,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原来如此!”
陆步惟点了点头,心中顿明白了为何这天山小鹰此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自己之邀都置若罔闻。他眼珠一转,笑道:
“若我差人,把这两位也请来一起赴宴,兄弟你便方便了吧?”
“你认识她?”阿水听了这话,一脸疑色。
“又何须认识,难道兄弟之前那些姑娘相好,都是你情我愿的?”陆步惟一脸笑容,高深莫测。
“什么意思?”
阿水瞧着这陆步惟,不知为何,只觉得他这笑容却很有讨打之意,脑中愈来愈迷茫。
“哈哈哈哈哈哈!”
陆步惟似甚开怀,一只手却已搭在了少年肩头,凑在他身边轻笑道:
“等下自会安排几位兄弟去请,由不得她是何身份,又乐不乐意,若兄弟着急,就是让为兄把她洗干剥净安排在房中,也无不可啊。”
阿水被这厮搭在肩头,只觉浑身一寒却心中甚怒,哪里还会不明白他意思,又瞧见陆步惟这颗大好头颅今日第二次凑的如此之近,此刻似有决意,哪里还顾得上此处仍是大庭广众,更有那武斗未完佳人在侧,单手已探在了那布袋之上。
他正潜运真元欲暴起伤人之际,却听到远处一声古怪声音:
“陆会长,可否,可否过来聊聊?”
这句话话语低沉,腔调古怪,却有几分吐蕃风味,便与承渌一般无二,阿水斜眼瞥去,却见一位布衫书生长身而立,正在远处翩翩一礼,此人面容清瘦身形瘦长,口中正十分客气的朝陆步惟说话,一双细眼却死死盯在阿水身上。
这双眼睛之中,倒有几分古怪,阿水只觉得此人一眼望来,自己浑身上下似都被瞧了个通透,便连身后那物一起,都全然袒露在这人眼中。他心中一惊,这种感觉却极熟悉,多年之前在西荒第一次遇到承渌之际,书生瞧自己的眼神,便如此人一般无二,难道?
阿水想到此处,那手终于又垂了下来,果然这中年书生瞬息之间也垂下了双目,不再有那股古怪气息外溢,只有陆步惟仍一脸古怪望着他。
布衫书生叹了口气,复道:“陆会长,此事兹要!”
陆步惟满脸疑色,可却似乎十分在意这人之话,悻悻然间拍了拍阿水肩头:“兄弟,可别走开。哥哥稍后就回来找你!”
瞧见这人终于转身离去,阿水心中暗道我等你便有鬼了,急忙唤了一声坐在远处似乎已被众人遗忘的承渌:
“走了,承渌。”
“承渌?”
阿水心中甚急,只怕台上人儿等不及了,自己便少了一顿饕餮大餐,却久不觉承渌有动,微疑之间回头望去,只见他依旧垂手端坐,只是那双眼睛,却正与那布衫书生凝神对望,目光中有迷茫,回忆,以及……
忽然而亮的一股欣喜之色。
尚海城地域甚广,自然也有多个城门出口,此刻在那较小的西门门口,却有两道苍老身影彼此搀扶,鬼鬼祟祟之间,欲混在人群之中出城而去。
“老朱啊老朱,你这次可把我害惨了。”那稍矮被搀扶老者望了望城门,又瞧了瞧背后这尚海城喧嚣之景,一声叹息:“几十年积累毁于一旦,只怕此生再无机会回来了!”
高大些的另位老人听他话语萧瑟,低声道:“你可别忘了,老李。若没有我那些事,只怕你现在连命都没了,还想什么别的,今日这城里,可不再是你我这等狗屁人物的天下了,此时不趁早离开这多事之地,你以为他们谁输谁赢,又会放过我俩么?”
这高大老人,赫然是那老供奉,矮的这位,自然便是那大掌柜了,只是不知这二人此刻不知为何,竟都匿了行踪,偷偷欲出城而去。
大掌柜点了点头,叹气道:“不管如何,我的命可没有那些黄金值钱,陆步惟不管拿不拿的回来,总不会饶我这开门偷生之罪,至于你,放进了那么多大高手知情不报,呵呵,可比我厉害多了。”
老供奉丝毫不以为意道:“事有紧急,那还顾得上这些,此刻多说这些废话,还不如趁早寻个安静地儿藏将起来。凭你这脑子和我的修为,至少能过个太平余生。”
大掌柜细思片刻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
这两人早换了衣着,却是轻易便出了城去,正急急忙忙往西道而去之时,老供奉忽然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老朱?”大掌柜脸露异色,却见老供奉脸上已经煞白,这大寒时间,身上却是汗浆直冒。
他缓缓转过头去,已瞧见路边有个中年人似早早待在那处,样甚悠闲,正围着路边一颗枯干老槐细看不已。
“润,润先生……”
老供奉瞧着众人,面如死灰,颤抖间直是要哭出来般,便是先前在那些水军面前,都没瞧他有过如此畏色。
“哦,是你啊。”那中年人似刚瞧见了这二人,只是随意一瞥,仿佛对他们没什么兴趣,指着那老槐枯枝道:
“这枯藤老树,却有一样好,便是来年春开便又翠满枝头,便如你二人一般,若我今日放你们而去,只怕凭你们二人本事,不需几日,又可以在别地过上大好日子,只是……”
大掌柜却没见过此人,觉得这人语调古怪似有些异域风情,但望见自己这修为已晋天位的同伴如此神色,哪里还不知道眼前定是尊极可怕的人物。此刻听着这中年人话有玄机,喉头咕噜一声,屏息在那,只等着他下边那句话。
这中年人一双眼睛净是温润如玉,再仔细瞧他长相,浓眉华鬓高鼻大眼间直是俊朗非常,若年轻时必然是位美男子。可他此刻话中之意,却有些冷涩:
“只是这树丫本就长的不正,扎根之处又碍了这大道畅通,便再有几十度春来复返,也改不了,挪不回了。”
“老李,快跑!”老供奉听他话音未落,已再也不顾自己同伴,身形如飞朝路边树丛钻去,只留得大掌柜目瞪口呆立在那处。
“某曾立于此世巅芒,至天称尊。”
中年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老供奉忽然弃友逃命,依旧在那剥了一块树皮于手中细细碾玩,缓缓话语中,有无尽落寞失意:
“却被那些蝼蚁打下凡尘,再也无法得归那境,便连条命,都险些被城中那人拣了去。幸亏你家大主子暗中救下以礼相待,思量许久,总觉得亏欠他甚多也无以为报,倒要多谢你,送了这份人情与我。”
他面有所思,似极不在意间将中指随意一弹,远处老供奉一声惨叫,已跌倒在地。有条粗长之物自他身上飞了出来,于地滚了好久,也是无巧不巧,落在大掌柜身前。
他定睛一瞧,地上这物,却赫然是条被齐膝而断的人腿,瞧那裤子颜色,不是那老供奉又是谁的?
大掌柜却不是武道中人,更从未瞧见过这种血腥画面,此时瞧着老友肢体横于地上,心中极骇间胸膛一鼓,便似要惨呼一声。
那润先生却似极不喜欢喧闹,瞧见大掌柜立刻便要吼将出来,厌恶之色大起间,把眼猛地一瞪:
“噤声!”
似有股诡风自他话语而起,轻轻拂过大掌柜身周,这老人身子猛的一僵,保持着这极骇之色一动不动,直挺挺便倒了下去。
这戏鲲会的大掌柜,竟似被这润先生一眼,活活吓死了。
过了许久,周围才有了几声零落尖叫响起,原是那些瞧见此人当道行凶的过路路人,此刻纷纷丢了行李四散而逃。润先生不以为意,缓步走到了此刻仍在地上翻滚惨叫不已的老供奉身前,轻声问道:
“为什么逃,说实话,给你个痛快。”
老供奉依旧惨叫连连专心于地翻滚,似完全未听到这人话语。
润先生脸色一沉,也不见什么动作,老供奉那支左手已远远飞出了数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供奉惨叫之声更烈,只是此刻没了一手一脚,他却再也不能翻滚,只是于那蜷缩成了一团,抽搐不已。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吵闹,莫非舌头也不想要了么?”
润先生漠然瞧着这人似神志已失,心道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又高估了这老供奉的忍耐极限?
他心中烦躁,知道这些动脑之事,本不就是自己擅长,不然又怎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正自烦躁间便欲动手解决了身下这人,却听到一声清喝响起:
“先前便朝身无武功之人下手,此刻又刻意折磨这无力抵抗的老者,对得起尊驾这身修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