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脑子里嗡的一声。
白小雷在那边哭哭啼啼，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瑞芸姐死了」。
旁边的李楚阳看他接了个电话就懵了，不免焦急地摇了摇他：“诶，祁洛，你怎么了？”
祁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李楚阳想弄清楚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祁洛一把甩开他的手，狂奔出去。
临近过年，学校只剩下高三的学生，门禁没那么严，祁洛看准机会一溜烟冲出校门，门卫拦都拦不住。
拦了辆出租车回家，祁洛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收拾东西。
一路上他都在想白瑞芸是怎么死的，在想那个副局长究竟干了什么，在想老太太跟小雪是否安好。
司机师傅看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开车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载的是个劫匪。
带了身黑西服跟深色的运动服，把在楼下取的两千块现钱也塞进包里，想了想，祁洛又在行李底部藏了把小刀。
姑姑本来在家里睡觉，被他折腾的声响吵醒了，揉着眼睛来到房门外：“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考试吗？又要出门？”
祁洛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轻声说了句瑞芸姐死了。
姑姑睡意全无，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出声说我让人送你过去。
祁洛没拒绝。
涪陵来往大梁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并且是在早上，坐大巴过去的话，得明天早上才能出发。但现在他只想尽快赶到大梁去。
十分钟后两人下楼，开了辆越野车的付胖子已经等在楼下了。
付胖子笑容可掬，一见祁洛，就殷切地跑去帮忙提行李，一副狗腿架势。
祁洛在数模比赛上弄出来的东西，一周之内就在公司内部传疯了。他作为董事长的得力助手，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最全的资料。
这些年付胖子经手的各类分析报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份了，即便自己不是很懂，但见多了猪跑，对于杀猪该怎么杀，还是有点心得的。
祁洛的模型并不出彩，跟那些专家团队弄出来的，还是有点差距。数据有水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但想到这数据本就出自北辰，那也可以理解。
模型里面嵌套了许多小模型，很讨巧，但也显得多余。
之前付胖子打着胆子问那个姑奶奶，少爷弄这么复杂干什么。姑奶奶笑得高深莫测，说估计这家伙是怕被别人看懂了拿去用。
别人有点成绩生怕其他人看不懂，他偏偏害怕别人看懂？
付胖子琢磨了一晚上，没弄明白。
但之后他发现，神出鬼没的姑奶奶，破天荒在公司里闲逛了一整天，听到谁聊那个模型，就坐下来听一会儿，偶尔听到有深度的分析，眉开眼笑的像个孩子。可怜一帮属下，不知道自家董事长发什么神经，闲着没事儿来指导工作？搞得人心惶惶，公司上下一整天都提心吊胆。
最擅长揣摩人心的付胖子回过味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祁洛，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变得更为神秘起来。
要知道，每年经他之手谈成的项目，运作资金都是上亿，他有什么企划书没拒绝过？又有什么凤凰男没接见过？祁洛那个模型连同无数人润色的分析报告，虽说上了他的办公桌，但实在难入他的法眼。
那为什么董事长这么重视？
付胖子觉得这个问题需要好好想想。
蜀龙实业家大业大，说已经发展到极致了也没什么不对，唯一让人惋惜的，无非是这么大一个企业，至今尚未上市。身为巾帼但气魄远超须眉的董事长，把上市计划压了整整十年，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这公司捏在手里。
但付胖子知道，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公司只要不上市，他们能分得的利益就少得可怜，一辈子都只能给人打工。
这几年，闹情绪的人越来越多，用离职来威胁的大有人在。
董事长表面上很好说话，该升职的升职，该加薪的加薪，若还想进一步分口汤喝？那就直接踹了你！
安稳了几年，就有人忘记大公主的手段了？
想到这里，付胖子冷笑了一声：控制欲极强的董事长会那么轻易把权力分割出去吗？
不见得。
可是这两年，随着业绩的持续下滑，公司上市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如果上市是必然，那董事长又会有怎样的后手？
公司上市了，是不是依然会有她的烙印？
如果这姑奶奶铁了心要把公司牢牢抓在手里，那会不会，培养一个出色的接班人？
付胖子立马想到了这位姑奶奶对祁洛掩饰不住的喜爱。
所以，一听董事长让自己找个司机送祁洛一程，付胖子毛遂自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准备亲自送祁洛过去。
当然，哪怕自诩为「大公主门下走狗」，付胖子好歹也是蜀龙实业千人之上的总裁，该有的架势还是得摆足的。没真的当司机，而是叫了个肚子里能存事儿的手下过来开车，自己则陪祁洛过去。
董事长话说得很简略，付胖子却不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用十分心力去琢磨一分话头，再花十二分气力去办事。
这是付胖子的人生信条。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慕容兰若手下平步青云，一路坐到蜀龙最让人艳羡的位置上面。
祁洛要去大梁县，没问题，自己老老实实跟着。
要是没出什么事，最好；要是有什么意外状况，那可能就用得上自己了。
姑姑见付胖子要跟着上车，没意外，罕见地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付胖子心思活络，瞬时明白这一去恐怕不会太平。
暗暗上了心思，但脸上没什么表示，依然堆着笑说您放心，祁洛回来要是瘦了一斤我就从身上给您割十斤肉下来。
姑姑一脚踹在这夯货屁股上说快滚，没人想要你那点肥肉。
祁洛上车的时候忽然扭头问了一句：“姑姑，权势究竟是什么？”
姑姑刚酝酿好一番贼有逼格的回答，结果祁洛等了会儿见她没要说的趋势，已经转身上车了。
付胖子叫来的司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慑于董事长长期积攒下的威严，没敢自作多情地上来打招呼，行礼之后就老老实实上了车，好奇地打量后座的祁洛。
坐上副驾驶座的付胖子皱了皱眉，冷声道开你的车。
司机如临大敌，不敢再去偷瞄让自己顶头上司鞍前马后的男生，在国内上市不过一个月的牧马人呼啸着冲了出去。
中途加油的时候付胖子几次欲言又止，姑奶奶一个电话就把他叫了出来，他可是连饭都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看祁洛那疯魔的架势，他也没敢说找个地儿吃点东西，生怕惹恼了这个隐形太子爷。
刚刚从思考里回过神来的祁洛看了他一眼，问：“有事？”
付胖子舔着嘴唇不敢说话。祁洛之前见他都透着股自家兄弟的热络劲儿，如今这冷冰冰的态度让他觉得着实别扭。
祁洛看了看周围，见是个服务区，才想起来自己走得匆忙，竟连午饭都没吃。便挤出笑说付哥对不住了，我们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付胖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不碍事，不过是跟着跑跑腿，帮忙都算不上。跟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你去大梁是……”
祁洛摇摇头，没准备多说。
付胖子了然，打发那个被他叫做小李的司机去买点吃的，压低了声音说：“洛洛啊，你跟付哥老实说，这次是不是要去干票大的？”
祁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明白这个平日里看着和气的胖叔叔，怎么说起话来匪气十足的？
付胖子继续说：“你要是去找谁算账，我好提前安排。”
祁洛沉声说：“付哥，这次我自己来。”
付胖子心里惊异，脸上没太大变化，连声说我懂我懂。
吃了点东西填肚子，三人再次启程。
祁洛情绪平复了大半，开始仔细思考白瑞芸突然身死的原因以及这背后的影响。在心里简单制定了计划之后，便给刘杰楷打去了电话，说要是自己一周以后还没联系他，就把那些视频放出去。
刘杰楷嘴上抱怨了几句，没忘叮嘱祁洛小心行事。
挂了电话的祁洛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心静如水。
傍晚，三人终于抵达大梁县。在祁洛的指示下，司机小李开着车找到了白瑞芸家楼下。
下车的时候祁洛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眼里锋芒毕露。
感受到肃杀之气的付胖子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嘀咕道：“就让我看看你这太子爷，能办出什么事儿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