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方才回答的是什么了。
凤临渊问他们吃了什么的时候，七八个伤患几乎是同时出声回答的。
当时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外头的围观众人又叽叽喳喳，能听清楚每个人答案的都没几个。
凤临渊竟然把谁说了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想去抢自己的铜盆。
可那拿着铜盆的仆人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脚下动作更是迅速，微一侧身，便挪开了几步远。
利落地转过身，就将铜盆里的东西亮在了围观诸人面前。
另一边，白筝则淡淡地开口解释着：“这橙香包，是将一粒一粒刨碎的橙皮揉进面粉里烤制而成，因其橙香四溢，顾名橙香包。
吃进腹中之后，面包可以嚼碎，橘黄色的橙皮碎却依旧粒粒分明。”
随着这句话落地，又有一个仆人挪动了脚步，将手中的铜盆亮在众人眼前。
“就像这位方才说自己吃了海绵蛋糕的公子，吐出来的东西，才是橙香包该有的模样。”
一听这话，虽说要看呕吐物，想想就有点恶心。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向那铜盆。
里头果然有一粒粒橘黄色的橙皮碎。
反而是声称吃了橙香包的人，吐出来的东西里根本就没有橙皮碎！
旁的东西不好分辨，橙皮那亮眼的橘色，在一堆白白的呕吐物里实在太过明显。
那几个伤患全都呆住了。
谁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回答的东西，凤临渊和白筝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还能对应着他们吐出来的证据，怼的他们哑口无言。
凤景烨僵硬地站在原地，已是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抬头，十分僵硬的看向凤临渊和白筝。
先前满溢在脸上那藏不住的得意感一点一点开始龟裂。
倒是其中一个伤患福至心灵，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是，是我们记错了……”
“这么巧，一个个都记错了？”凤临渊回头，眼风凌厉地扫了他一眼，“记错了自己午饭吃的是什么，又记错了吃的是铺子里的哪个甜点，最凑巧的是。”
说到这里，凤临渊下巴微微一抬。
所有捧着铜盆的仆人，都走到了人群之中。让所有围观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铜盆里的东西。
这时，凤临渊冰冷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你们几个分明来自于永定城，乃至大周各处，吃的午饭，却是一色一样。”
话说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明显这伙人本来都是认识的，是有人指使过来，存心嫁祸白筝的铺子！
“看！她吃下去的蛋黄，根本就不是黑色的！”
突然，有人指着铜盆里一堆金黄色的糊状物大声道。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
这是装着倒在地上的少女吐出来的东西的铜盆。
别的伤患分别吃了什么，在场的人没有白筝和凤临渊那么好的记忆，记不清楚。
可少女和那老妇人是最先跑到白筝铺子来讨债的人，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老妇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蛋黄酥。
那蛋黄早已不是正常金黄的色泽，而是黑紫色的，同外头包裹着的豆沙几乎快要分不清了，俨然像是被毒虫咬过的样子。
可如今，看这少女吃下去的东西里，确实是有蛋黄酥的。
问题却在于，这吃下去的蛋黄，却不是黑色，而是金黄色，哪有半点毒虫咬过乌黑的模样？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那老妇人和少女。
到了这一步，还有谁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赤果裸的栽赃嫁祸啊！
一想到这里，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砸也砸了，骂也骂了，如今才知道自己砸错了铺子骂错了人，还是冤枉了最不该冤枉的定远侯府的当家夫人。
“侯爷……我们，我们错了！”
人群中，有人低下头，整张老脸都红透了。
这句话一出来，紧接着便有人跟着说道：“侯爷，是我们错了！”
“是我们错怪了夫人……”
“是我们轻信小人之言。”
“请侯爷恕罪。”
一排一排的脑袋垂了下去，没有人敢去直视凤临渊和白筝的眼睛，更没有人好意思回头看一眼那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的铺子。
那是他们的手笔，是他们亲手造就的结果。
凤临渊并不言语，平静的眸子扫过众人垂下的头颅。
他依旧负手站在那里，阳光照射下来，地上拉长了一道清俊挺拔的身影。
任凭外界如何风言风语，那道身影始终沉稳而安定，站在白筝的身边。
白筝眉眼柔和，眼里是藏不住的深情。
半晌，她才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看凤景烨，以至于没有看到，随着所有人的脑袋一个个垂下去，人群中，冒出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的眼里像是沁了冰一般，目光如毒蛇般幽寒，在凤临渊的视线扫过来之前，转身走出了人群。
这时，京兆尹秦穆带着一众京兆尹府兵到了现场。
永定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早便接到了消息。
可他向来是个聪明人。之前白奕楠状告楚风一事，便因为逸王的加入，曾逼着他得罪了楚家和太子凤景烨。
如今一听说凤景烨又同凤临渊起了冲突，还帮着闹事的人讨公道，同凤临渊算账，他哪敢在这时候上来触霉头，再做一次夹心饼干？
因而，他一直都躲在附近看着这里的情况，直到真相大白尘埃落定，他才赶紧带着府兵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凤临渊面前。
“秦穆见过太子殿下，侯爷，侯夫人。”
他先识趣地同三人一一施礼。
凤景烨心知大势已去，看到他过来，全然没了说话的心思，摆了摆手，说了句：“既然来了，就好好查查吧。”便欲转身离去。
“殿下留步。”白筝忙开口道。
凤景烨脚上一顿，他突然想起方才，白筝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