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慕天笙张大着嘴,好似不敢相信慕玲珑说过的话一般,讶异的问了一遍。
慕玲珑一脸无奈:是她的话不够响亮,还是她的口齿结结巴巴、不够清晰,让慕天笙临时的患上了耳背之症?
“父亲,我说……”
还没说完,她的话变被打断了。
“让汐晴上来,我们亲自问她话,让她自己决定她的去路,嗨呀,玲珑,这就是你的意思吗?”
慕天笙的眼神闪烁着精光,看不出来他此时的想法。
说这句话的人是沈云暖。
慕玲珑看着她闪着精光的双眼,无声的笑了笑。
“没错,夫人,这正是我的意思。”
沈云暖也笑了,可这笑却是饱含怨愤,携仇带怨的笑。
“你真狠…”
声音细微,犹如蚊虫呢喃,可慕玲珑还是听到了耳中。
这是尤为恶心的声音,她想。
“你真是个好姐姐啊,让汐晴亲手为自己选一条路,好姐姐,你真是…”
沈云暖此时的表情哭中带笑,声音怨恨中带着嘲讽,慕玲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是悲,抑或是二者皆有了。
“夫人,我这是为汐晴好,她总该…”慕玲珑轻轻咬着牙,她用手揉着手绢,不知为何,此时,就算说话也会使心脏疼痛了,这是太过于压抑的心情所导致的吗?
“总该自己承受点什么!”
慕玲珑咬咬牙,还是说完了整句话,她的声音既不算十分清凉,又不算十分响亮,在这个并不空旷的大堂里,却意外的惊起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辽畅之感。
“承受、承受,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让汐晴来承受呢?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她又能承受什么呢?”
沈云暖幽怨的说着。
开始几个字的时候,她的态度还算硬气,她的表情勉强还能把持的住,她的声音还算正常,几个字之后,她就像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样。
声音泄了,话语模糊了,表情软下来了…
看到这幅模样的沈云暖,慕玲珑心里只有复杂。
因为饶是再怎么伪装,勉强,慕玲珑也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是一个心肠硬的人。
起码,硬不过在场的这几个人。
眼前的这个女人,伤害过她无数次,欺凌过她无数次,给她带来的麻烦与痛苦,足以编成一本十三幕戏的话本。
沈云暖此时对慕玲珑哀怨憎恨嫌恶,可慕玲珑又何尝不是对她这样?
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在受到无数欺凌而孤身一人之时,又何尝不想痛痛快快的报复、发泄,如此一泄心头之恨?
慕玲珑别过了头,因为此刻纠结的痛苦,她的心脏也紧缩着一般。
为何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可悲的位置上,一个注定要比别人反省许多自责许多、甚至取代别人自责与反省步骤的位置上?
这样的抱歉,真的是她该有的吗?
这样的歉意,她又该用什么什么立场来面对?
真可笑…
事到如今,在心中混乱不堪,被眼下繁杂的事务与心中波折的情绪所狠狠阻碍的慕玲珑,只能用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来令自己清醒了。
真可笑啊……
她不再犹豫,不再垂头别首,将自己所有杂乱的思绪一同抛弃在荒芜的野地。
“父亲,请采纳女儿的意见吧。”
慕玲珑说道。
她的眼睛睁的很大,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睛虽大,却也不见有多少色彩镶嵌其中。
此时的人们为了吹捧妙龄女子眉目之美,常常用海边采购而来的缤纷多彩的五色石而喻之,言其“波光流转彩光粼粼”,可这样的比喻,用来形容慕玲珑此时的双眼,仍是不够恰当的。
而慕玲珑的眼睛,所流转的不是明亮而独特的光芒。她的双眼就如放置在日光之下,以自身反射太阳之光的墨汁一般。
纵使漆黑,纵使深沉冷漠,只要细看,依然能看到其中随烈阳而涌动的光芒。
这是慕玲珑的眼睛。
此时的她,用这双眼睛别过了沈云暖的憎恨,别过了女官的提防,她倔强的抬着头,直面站于最高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下众人的慕天笙。
而此时的慕天笙,已经在一旁默默的观察他人很久了。
“哦?”慕天笙问道,不多时,似反应过来一般,轻轻的“哈”了一声。
慕玲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笑意,就跟她以前在慕天笙面前所挤出来的所有笑意一般,既不天真,又不柔软,只有无穷无尽的做作与僵硬。
这笑容并不真实,然而却是面对慕天笙的慕玲珑唯一能发出的笑容了。
真没办法,慕玲珑在心里悄悄的抱怨着自己的无能。
她的肌肉没办法完全由自己心中的期冀所控制,她的面部表情时时刻刻受着她情绪的影响。
紧张,焦灼,期待…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了。
这样的感情…慕玲珑心里在叹着气,要完全的驾驭,果然是很难的。
即使是现在的她,也只是在勉励的维持着,维持着一个不被这些情绪打倒的自己罢了。
“玲珑,你这个提议倒是很有趣。”
慕天笙笑道,与慕玲珑不同的是,他笑的很真诚,或者换一个词来形容,很真实,至少看起来很真实。
“承蒙父亲夸奖。”慕玲珑轻轻道。
“一个小姑娘,可以做出决定吗?”
女官问了一句,眼光轻轻扫过慕天笙,言外之意是,慕府的大人能干嘛呢?
像这种程度的发难,慕玲珑自然是不会多害怕的。
“如果连一个小姑娘的决定都害怕不能掌握,慕府的主事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了。”
慕玲珑不冷不热的回刺道。
慕天笙那最后一抹的皱眉也消去了,看得出来,慕玲珑这次的回答很对他的胃口。
至少,他是不用面对自己尊严与权力被挑战的指责了。
“这个想法的确是可行的,若依我们中任何一人的决定行事,必定会有其他想法的人生出不满,有了不满,就有了间隙,这对我们整个家可是不好的嘛!这可怎么办呢?”
慕天笙捻着胡子,自顾自的说道,他本以为自己抛出这个问题之后,会立即有人揣摩着他的心意回答他,可是等了半晌,底下的人依旧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一个两个,宛如傻了一般,半句话也不肯从嘴里冒出。
慕玲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懒得理会他,她故意装作没理解出慕天笙想要什么的样子,位的就是想看看慕天笙究竟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