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词或成语在运用时往往形成通行的专门意义——引申义或比喻义,这种意义在人们长期的使用过程中,已经约定俗成,为人们所习惯、所遵从,形成一种思维定式。如果我们有意避用它们的专门意义,取其字面意义,就会产生巨大的思维落差,给人出乎意料而又不悖情理的新奇感,幽默也就随之而生。这就是语义还原,直说直解幽默法。
郑逸梅《龙门阵·自暴其丑》中有一段话可以说是运用此法的典型,堪称绝妙。
我今年93岁,须发全白,是个“皓首匹夫”;牙齿已经全部脱落,是个地道的“无耻(齿)之徒”;老伴早逝,一人独居,是个“独夫”;身患心脏病,时好时坏,是个“坏良心”;年老体衰,骨头缺钙,属于“软骨头”;每早吃稀饭、腐乳,可谓“生活腐化”;午饭喜吃红烧肉,古人云:“食肉者鄙”,照此说来,我又是一个“鄙夫”;我一辈子执教鞭,又常参加社会活动,兼写文章,是个“不务正业”之徒;家中各种新颖家具一概不懂用,是个“笨伯”;常言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年届耄耋,当然是个十足的“老贼”了。
文史学家、“补白大师”郑逸梅先生运用只取字面意思的“直解”方式,将语义还原,从身体到生活,从工作到家务又及年龄事业等进行了系列的自嘲,文雅诙谐,别出心裁,妙趣横生,令人捧腹,创造了浓郁的幽默美感。
清和园餐馆里,进来一对恋人。小伙子一口气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两人竟没有吃完,这时,热情的服务员走了过来,递给他们食品袋,笑着说:“二位别急着走呀!来,请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话音刚落,这对恋人忍不住“扑哧”一笑,感激地接过食品袋,装下了桌上剩余的菜肴。
服务员巧妙地利用特定的情境,运用语义还原的方法,将“吃不了兜着走”这句人们通常理解为“吃不消”的意思的话,还原成“吃不了的饭菜用袋子兜着走”这个字面意思。服务员将一句本义为损人、威胁人的话,变成了风趣、幽默、充满友好和温暖的劝告,收到了很好的表达效果。要是直接说“这里有袋子,请你们把剩下的菜装走”,那样,服务态度虽不错,可是那风趣、幽默就无影无踪了。
从以上两例我们基本上可以了解语义还原、直说直解的表达特点,即运用使用语言时的求异思维,打破约定俗成的语义思维定式,根据交际需要和特定情境临时赋予某一词语以“与前不同”的意义,给人一种“出乎意料”而又不悖情理的新奇感。这种反常规使用的巨大落差和思维机智,会产生强烈的幽默感,给人一种心理愉悦和情趣的满足。这种方法的使用需要一定的条件,一是所“还原”的语词的固定义要众所周知,一听就能想到;二是所使用的词的字面义确实是该语词字面所具有的意义,而且能与语言环境相适应、相协调。缺少其中任何一条,都无法构成幽默。
清朝有一个县官,最怕热天,一到夏天他就热得喘不过气来,千方百计要找个天下最凉快的地方。许多人给他出主意,有的说那个山幽雅,有的说这个寺清凉,有的说塔尖上最凉快,还有的说高粱地边上最凉快。一个衙役说:“嗨,这里凉快,那里凉快,但都不如坐在这大堂上凉快!”县官问他:“为什么呢?”衙役说:“这里是有天无日的地方!”
“有天无日”通常被用来形容“黑暗的社会现实”,等同于“暗无天日”,如果离开了“乘凉”这一具体的语言环境,便无法还原它的字面意思。
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正慢行,后面一辆自行车突然飞速而来,将他撞了个人仰马翻。年轻人从地上爬起,开了个玩笑:“老兄啊,看你这车技,真叫我五体投地。”一边说一边扶起车子,与这位“初交”并肩而行。
“五体投地”的固定义是敬佩某人的技艺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人羡慕。而年轻人利用撞车这一语境,将“五体投地”还原成词面义,对撞倒他的骑车人作了委婉的批评。使用“语义还原”的方法,根本的是要具备思维的机智和敏捷,因为他是瞬间思维灵感的火花。但它并不神秘,也不深奥,一般小孩子都能用。例如,有一位老师对学生说:“你写的作文,没有头绪,散乱不清,要重写!”学生答:“老师,我写的是散文啊!”这里学生便利用了“语义还原”法,将专用为文体的术语“散文”理解为“散乱的文章”。因此,只要我们以一种乐观、调侃的态度对待生活,有一定的文化素养,那么,这种幽默技巧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掌握。
添词减字、句意翻新是指在保持原语序基本不变的情况下,加几个字或者减几个字,使句意完全不同甚至相反,幽默趣味也就在这种句意的翻新中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