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止戈的脚快碰到江水时，一记清冷的男音传来：“世子就算此时跳下去，沐大夫也活不过来。”
刘止戈扭头，便看见了冷峄那张比往日看起来还要瘦不少的脸。
刘止戈不不喜欢冷峄，他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沐大夫。”冷峄轻声道：“这里我已经派了数十个精通水性的衙差去找了，但是下面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惆怅：“是我的人求她来救我的，所以细算起来她是因我而死，我欠她一条命。”
刘止戈冷冷地道：“你什么都不欠她的，是她自己傻。”
他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温和了三分：“她这一生痴迷于医道，不管是谁，只要生了病，她都会倾力相救，哪怕是陌生人，哪怕是仇人。”
对于沐浅浅的这个特质冷峄也是知道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刘止戈又道：“当初周府的人欲置她于死地，她发现了周鸿得了重疾后，数次央我去带她去看看他的病情，周柄负了她，她还给他送过治伤的药，在她的心里，从来就只是病人和未生病之人，此番瘟疫横行，她既知道了，就断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就算你的人不去请她，她自己也会来。”
他说到这里闭上眼睛道：“至于她倾尽心力去研制治瘟疫的方子，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研制方子不过是为了救人。”
冷峄淡声道：“我知道她是这样的心思，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欠了她一条命，她有她的算法，而我也有我的算法。”
刘止戈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你想怎样？”
“所有参与害她性命之人我都不会放过。”冷峄的脸上漫上了杀意。
刘止戈扭头看着他，他缓缓地道：“当时发生的事情，想来你的人已经全部和告诉了你，自不需要我多言，害她性命之事断不是那个曾太医有胆量做的，必须有人为他撑腰。”
“没错。”刘止戈缓缓地道：“然后呢？”
“我此时来找你只是想问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冷峄问道。
刘止戈冷笑道：“所以你是来找我合作的？”
“算是吧！”冷峄沉声道：“我这一生没欠过谁人情，但是却欠了她的，既然欠了她的，那么自然要想办法还给她，她既然已经去了，那便要为她报仇。”
他的语调沉冷，让他原本就透着几分冷意的脸更添了三分冷意。
刘止戈闻言冷笑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世人的眼里，可是一直都很公正的，寻仇这种事情似乎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我来找你只是来问你的意见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参不参与。”冷峄缓缓地道：“至于你对我的讥讽，我无所谓，毕竟别人如何看我从来就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做的是问心无愧。”
“好一个句问心无愧。”刘止戈缓缓地道：“但是你我从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浅浅的事情，你心里要如何处理我不会去管，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方式。”
冷峄对于他的这个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从一开始，刘止戈就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他缓缓地道：“世子既然心中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那我就不多说了。”
他说完欲走，刘止戈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冷峄走了约十步后又问道：“湘江北岸的堤坝是世子掘的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呢？”刘止戈冷声问。
冷峄淡淡地道：“在长安，朝中的大臣们也许信湘江的堤坝并不稳固，但是我做为临湘郡守，又岂会不知这些年来王上费了多大的精力来修筑堤坝，从本质上来讲，就算湘江的水位再高一些，漫了出来，那堤坝也绝不会垮。”
刘止戈冷冷一笑：“也是，堤坝是你修的，所以如果堤坝真出了问题，你这个由长安调派过来的官员有脱不了的责任，所以你现在是想把这件事情往本世子的身上栽吧？”
“不是。”冷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虽然是朝庭派到长沙国的郡守，但是我终究是临湘江的郡守，方才和世子说这些，不过是代临湘城的百姓谢世子的相救之恩。”
刘止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着冷峄的目光多了三分打量。
冷峄的面色沉稳冷静，对着他轻轻一揖便扭头走了。
刘止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这个冷峄倒有些让他看不透了。
陆生福在远处等着冷峄，见他过来后轻声道：“大人真要为沐大夫得罪王后？”
冷峄不答反问：“若没有沐浅浅，我现在还能活着吗？”
陆生福微一迟疑，却道：“大人当日病重，若非沐大夫和于大夫倾心医治，大人此时怕是已经……”
“那便是了。”冷峄轻声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却被人害死，我若因为想要保全自己就对此事不闻不问，那么我还是人吗？”
陆生福有些担心地道：“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终究是王后。”
“那又如何？”冷峄冷声问道。
陆生福恭身道：“大人决定了便好，小人与大人共进退。”
冷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陆生福又问道：“大人，世子可愿相助？”
冷峄没有回答，抬脚便走。
陆生福此时心里也有万千杂念，他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河堤上的刘止戈，他的眼里有些复杂，长长一叹，忙跟上了冷峄的脚步。
杀杀走到刘止戈的身边道：“世子，我觉得这一次其实冷峄来找你，不管他是什么目的，都对我们有益，你为何拒绝他？”
“像冷峄这样的人，从来就不要去听他说了什么，要用眼睛去看他做了什么。”刘止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在世人的眼里也许是刚正的，但是看到我的眼里，他却从来就和刚正没有关系，像他那么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浅浅的事情而与王后为敌？”
王后的身后，是云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