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泠峄答道：“我在想，这世间如此黑暗，哪里来的正大光明？”
沐浅浅没料到他会说这事，倒也愣了一下，冷峄又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正大光明？所谓的对错很多时候其实也只是每个人看事的标准而已，我这两年接触到很多的案子，在那些案子里有着许多‘为了你好，结果却害惨了你’的真实案例。”
沐浅浅愣了一下，冷峄扭头看着她道：“浅浅，你能告诉我，这世上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
他目光灼灼，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眼里没有平时的冷清寂寥，倒添了三分烟火气，他这般看着沐浅浅让她觉得颇不适应。
她避开他的目光道：“大人是一郡之守，又岂会不知善恶？”
冷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抬脚走了进去，沐浅浅跟着。
今日两人是从正门进的郡守府，这于沐浅浅其实还是第一回。
升堂用的大殿肃穆清泠，圆柱高高撑起，庭前点了几盏灯，殿中只有几个当值的衙差，见他们过来轻施了个礼。
冷峄摆手让他们去忙，他带着沐浅浅径直穿过那道不是太长的过道，她看到了郡守衙门里办差用的签押房，看到了暂时关守犯人的偏殿，还看到了极为清冷血腥的刑室，那些森冷的刑具在夜色里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她扭头看了冷峄一眼，他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清冷的样子，似乎方才在大殿门口问她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
沐浅浅总觉得今夜的他和以往不同，在走到后院的时候，她终是听见他道：“你之前曾问过我，我是否有不快乐的往事，今日便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的母亲是个青楼名妓，当年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他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可是那个男人却嫌她出生太低设计要了她的命。”
沐浅浅听到这番话吓了一大跳，忍不住道：“那个男人也太薄情了些。”
“是啊！”冷峄的语气低沉清冷：“他不止薄情，还很绝情，他虽是我的生父，但是我却一直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实在是污蔑了父亲这个称呼。”
沐浅浅问道：“你很恨他？”
“是的。”冷峄回答：“恨之入骨。”
沐浅浅轻声问道：“那他还活着吗？”
冷峄点头，沐浅浅抿了抿唇道：“你想杀了他？”
冷峄有些意外的看了沐浅浅一眼，沐浅浅劝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生父是谁，但是我却知道这世上的仇恨会让人不快乐，冷大哥，你还很年青，没必要让自己一直活在仇恨里。”
冷峄的眸光深了些：“你从未经历过我的这些事，你没有权利教训我。”
沐浅浅想了想后道：“是的，那我向你道歉。”
冷峄皱眉：“你真够善变的。”
“也不是。”沐浅浅笑道：“我不是你没有体会过你的痛，却很武断的让你放弃仇恨，这本身就是我的不对，虽然我还是坚持我刚才的想法。”
冷峄看着灯光下笑意嫣然的沐浅浅，他的心里似有什么在生长发芽，好半晌后他才道：“沐浅浅，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性格并不讨喜？”
“好多人这么说过。”沐浅浅耸了耸肩道：“但是我就是我，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来活，我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标准备来过我的生活？所以别人是否喜欢我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是。”冷峄看着她道：“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学医，成了一名女医？”
“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沐浅浅反问道。
冷峄的眸光温和了下来，淡淡地道：“若学医是你的执念的话，我觉得很好。”
沐浅浅问道：“你的药喝了吗？”
冷峄面色微有些不自然，沐浅浅冷笑道：“你今天还喝酒了吧？冷大人，我之前给你治病之前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冷峄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做了错事被人活活抓包的窘迫感，他轻咳一声道：“我忘了。”
沐浅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道：“冷大人，你现在是否感觉到了我做为你的大夫的无奈？”
冷峄笑了，眉眼间俱是温和：“往后听你的便是，我一定准时服药，绝不饮酒劳累。”
“原来你不记得嘛！”沐浅浅扫了他一眼道：“那往后便记得牢一些。”
她说完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根灰色的木牌子递到他的手中：“上面详细的写了你的禁忌，同时也写了注意事项，你若不嫌弃的话，就带在身边，没事提醒自己一下，不要犯了错就摆出一副‘我忘了’的脸。”
她的这番话颇有些威胁的味道，冷峄的眼眼里却有笑意漫了出来，难得轻笑了一声，对着她轻轻一揖道：“谨记沐大夫的教诲。”
沐浅浅看到他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冷峄借着廊下幽暗的风灯光华，看到了少女那张灵动而又清丽的脸，因为光线昏暗，反而看不清她脸上的故意画出来的雀斑，这样的她，添了几分极致的芳华。
冷峄问道：“沐浅浅，我上次在猎场对你说的话可考虑好呢？”
沐浅浅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那件事情，她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温声道：“我是认真的，但是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说完直接回了房，倒解除了沐浅浅的尴尬，她一个人站在廊下，觉得院子里影影绰绰，起风了，吹得廊下的风灯直晃悠。
沐浅浅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几分烦恼，他若是认真的，那么她该怎么办？处理感情之事，她是一片空白。
她回房的时候风刮得更加厉害了，天似乎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燕姝关好门窗后道：“你们看起来还挺配。”
沐浅浅一下子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扭头看了她一眼，燕姝又补了一句：“你们方才一起回来，站在廊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问一问你，你喜欢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