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峄看向一旁站着的沐浅浅,她轻笑道:“大人不用客气,我这一次带了好多野味回来,大人尽管敝开肚皮吃。”
冷峄问道:“世子打的?”
沐浅浅点头,冷峄冷笑道:“世子还真是有心。”
沐浅浅觉得他这句话是话里有话,笑得有些勉强,冷峄却已经拿筷子夹了一块兔丁放在嘴里,夸了句:“当真不错,甚是鲜美。”
他说完就要去倒酒,沐浅浅忙阻止他:“大人最近在吃药,不宜饮酒。”
冷峄微微抬眼:“无妨,左右我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吃药了,而且沐大夫也没有再替我针灸,这病暂且也不用治了。”
沐浅浅大窘,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刘止戈拉着她去猎场的时候甚是匆忙,她走时忘记叮嘱他抓药的事情了,她问道:“大人没有抓药吗?”
“你给世子治病的时候药方每日一调换。”冷峄的语气平淡疏冷:“到我这里是打算一个药方用到底吗?”
沐浅浅听出他话里的别扭,只得道:“自然不是,只是你的身体状况和世子不太一样,他的身体常有变数,所以药方常换,但是你的病却需要守方,我之前给你开的方子可以吃很长一段时间。”
冷峄看着她道:“是不是在你觉得我的身份不如世子贵重,所以给我治病时就可以敷衍了事?”
他略顿后又接着道:“若我与世子是一样的身份的话,你还会如此待我吗?”
他问完后定定地看着她,她对他的这个假设却是有些迷茫的,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负责的大夫,但是因为这几日被刘止戈这么一闹,她居然就忘记了叮嘱冷峄的病情了,也没来得及为他施针治疗。
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回,轻声道:“做为一个大夫,这一次是我失职,不管大人你要如何责骂我都是应该的。”
冷峄的眉头微微皱起,沐浅浅自嘲一笑道:“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甚不妥当,只是大人却是误会了,不管是世子还是大人,都是我的病人,我这几日把精力放在世子的身上,不是因为他是世子,而是因为他的病情太过严重。”
冷峄看着眼前已经扮成男装的沐浅浅,他一时间有些说不清楚内心的感觉。
他问道:“若这一次换成病重的是我呢?”
“我必倾尽全力救治。”沐浅浅答道。
冷峄见她的眼睛明亮坚定,心里那点莫名而来的怒意也散得干干净净,他一向稳重,此时却觉得刚才问她的那些问题实在是过于幼稚。
他意识到这些后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对她道:“先吃饭吧。”
他率先坐了下来,沐浅浅看了看他,想起那夜在猎场里对她说的话,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微妙,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与他相对而食了。
冷峄见她站在那里,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轻咳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这样傻站着不一回事,于是她笑着坐了下来,只是她的胃口远不如之前,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不吃了。
冷峄并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看到这样的她,他不是太明白,却也知道她必定是有心事的,他没有问她,继续吃饭。
沐浅浅等他吃完饭之后再替他把脉,顺便再为他开了个方子,并叮嘱道:“这个方子上的药,你连着吃两个月,到时候我看你身体的状况再做调整。”
冷峄看着她的眼里有几分讥讽,她却不以为意,淡声道:“大人,从今晚起,我们继续针灸。”
冷峄很配合的把衣服脱了下来,他身上的皮肤比起刘止戈来黑一些,看起来却似乎更加健康,沐浅浅以前没少给年男性的病人针灸,此时却微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拿起了针。
她在拿起针的那一刻,就又成了冷静的沐大夫。
冷峄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他的母亲去得很早,在他年幼的时候,有个老嬷嬷照顾他,后面老嬷嬷也死了,在这个世上他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为了活着,他过得相当的辛苦。
他因为自己的生活经历,所以过得相当的辛苦,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识到了人性的各种黑暗,他见到最多的就是人与人的算计。
遇到沐浅浅,不算是意外,倒像是命中注定要相见的一般。
而她和他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对谁都是温和的,门口的小猫小狗受伤了她都会帮忙包扎照看。
她说她要做一个济世救人的一方大医,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可爱又灵动,眼底还有着无比的坚定。
冷峄轻声问道:“沐浅浅,你真的想要成为大医吗?”
“当然。”沐浅浅答道。
冷峄定定地看着她道:“你的梦想挺好,但是我并不看好你。”
沐浅浅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话:“除了我爹爹之外,没有人看好我,所以冷大人你不看好我,真的很正常。”
冷峄没料到她是这样的态度,只是想起她的生活经历,他眸光深了些。
沐浅浅收完针道:“其实在我看来,不管谁看好或者不看好,对我来讲没有本质的差别,我的人生是我自己过的,我做到什么样的地步,那是我的事情,也跟别人没有关系。”
“你很固执。”冷峄沉声道。
沐浅浅笑道:“是啊,很多人这么说,所以我不介绍大人你的这句评价,我行医这件事情其实很多人都不理解,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感受过,垂死的病人经大夫之手而活了下来,瘫掉的病人因为救治得当而站了起来,那些饱经病痛折腾的病人因为遇到好的大夫而恢复健康。”
她略顿后看着冷峄又道:“从小我就跟着我爹爹出诊,见多了生离死别,被人感激过,也被人辱骂过,爹爹说这些是做大夫都要面对的事情,不因为别人的感激而沾沾自喜,不因为别人的辱骂而伤心难过,做为大夫,只要倾尽心力去救治每一个病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