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虎领着陈青玄进了追流城,在七拐八绕的街道上转悠了半日,其间还请陈青玄吃了碗地道的牛肉面。最后陈三虎钻入一条狭窄的巷子,等穿过巷子一处偌大坊市立马映入眼帘。
这坊市进口出口皆有卫兵把守,相比于城门口的士兵这里的卫兵身上有着一种难以明言的威仪。陈三虎先让陈青玄在一旁等着,自己一路小跑到那把守的卫兵跟前,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白玉令牌,而后对士兵悄声言语了一番,又指了指陈青玄。
卫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从身旁的木盒子取出一块木牌子丢给陈三虎。
陈三虎接过木牌一脸媚笑地向卫兵拱手而退,当回到陈青玄边上时,陈三虎摇了摇手中的木牌子递给陈青玄,上边一面刻着三把利剑,一面赫然是一个老大的严字。
陈三虎笑着说道:“来啊青玄兄弟,今天三哥可得带你开开眼界,等你入了千阳宗到时也别忘了咱。”
陈青玄接过木牌跟在陈三虎的身后进入坊市,这座坊市和追流城内其他的街市有所不同,虽说两侧也有不少门店面铺但是其中商客寥寥无几。陈青玄瞥见这些店铺里头的掌故伙计大多懒懒散散,似乎个个心不在焉。
陈青玄心道这地方倒也是奇怪,都已经过了晌午这一家家的都像似瞌睡虫一般。
陈三虎看出了陈青玄的心思,笑道:“能在这里有个店铺门面的可都是大来头呢。”
陈青玄似懂非懂应付了一声,心中却更是疑惑。
陈青玄继续跟着陈三虎走进坊市的深处,等折了数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无比宽阔的广场立刻出现,相比于刚才坊市主街上的寂寥,这广场之上则显得热闹得多。
广场呈圆盘形状,从“圆盘”最外圈开始有着一个个石台座位围绕着“圆盘”,而后一层一层往中心推进,广场之上两条车马道以十字样式在“圆盘”的中心交错。
大多数的石台座位上都盘坐着人,这些人的身上服饰迥异可身前皆摆卖着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有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白净玉壶,也有如车轱辘大小的猛兽爪子,更有一方小小的木盒中放着四五柄小拇指长宽的精致小剑,还有人的身前摆着数叠方方长长的黄色符纸。
有人在摆着符纸的人座位前捏住三根手指又在手背轻敲了三下,不一会台上的一摞符纸就突然少了一半,那摆符纸的人捏了捏腰间的袖袋满面春风,显然是心满意足。
陈青玄估摸着这圆盘广场上的石台座位大概有上千个,最外圈的位置座无虚席,进而一圈摆卖之人则若有减少,再进则剩下三三两两,而最中心的三四圈石台座位两旁设着沙曼帷帐,座位也比外面几圈宽敞许多,不过里头却空无一人。
陈三虎回过头来,对陈青玄咧嘴一笑道:“青玄兄弟,若他日有了足够的灵石定要来此地逛一逛,说不定能淘到一些难得的宝贝。”
陈青玄焕然大悟,问道:“这里摆卖的之人都是炼气士?”
陈三虎左拐右绕穿过往来的人群,进入一条僻静小巷后回应道:“这些最外一圈的人算不算真正的炼气士咱不晓得,不过能在此地摆上摊位的手里头多少都有些好玩意,不然可交不起一日十枚灵石的租金。”
陈三虎摇着头啧啧不断道:“这还是那最外一圈的下等坐席呢。”
陈青玄回头看了眼那些摊位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物,心道:“原来这些修行人竟也和常人无异,也需得做着买卖营生。”
走出小巷,街面渐渐来时变得冷清,等到一条名叫清水街的偏僻地方时陈三虎总算在一扇木门前停下了脚步,那木门上方挂了块老旧牌匾,想来是多年没有打理牌匾上朱红色的“济仙阁”三字格外显得有些晦暗湿潮。
陈三虎拎着木门上的铜环敲了三下,不一会儿,木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半扇,木门里头走出一个人,此人大约中年模样,长板脸型上顶着一双精明的小眼,下巴上留着半寸山羊须,一件宽大的青衫架在干瘦的身子上倒也生出了些许仙风道骨的滋味。
陈三虎见到此人立马媚笑道:“二哥近来可好?弟弟寻着一颗好苗子想着带来给二哥瞧瞧,兴许能入得了刘仙师的眼睛。”
被陈三虎唤作二哥的中年男子点了点,瞥了眼陈青玄,淡淡道:“既如此,就进来吧。”
干瘦的中年男子说完便转身往回走,也不管身后的陈三虎和陈青玄能不能跟得上,陈三虎连忙向陈青玄招手,示意赶紧跟上。
这济仙阁置着许多药架子,其大致格局与普通药坊别无二致,不过似乎许久未开门迎客药架上基本空空如也,等过了前厅中年男子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说道:“本次峰主只要了十五名药童,我这如今刚好寻了十四个,你的运气倒是不错。”
在转入内院只前,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转身过来问道:“不过,我的规矩你可有告诉这位小哥?”
陈三虎小鸡般的点头道:“说了说了,二哥您尽管放心。”继而陈三虎又特意向陈青玄交代道:“青玄兄弟,此前咱与你说过,届时领了头道薪水可得先孝敬了咱二哥。”
陈青玄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中年男子这才嘴角一勾,对陈三虎说道:“刘仙师不喜欢外人打扰,三虎你就在这里候着。若这位小哥入得了刘仙师的眼,我自会前来告知你。”
避退了陈三虎后中年男子独自领着陈青玄进入内院。
陈青玄跟着男子身后,这内院之中又不少厢房,此时听闻脚步声顿时有不少房间打开窗户,探出一个个脑袋张望。
“我名叫作陈寿,愿唤哥称叔随你自愿。你既然是三虎送来的人,有些话我需得先和你讲明了,千阳宗可不比山下的凡尘人家,一旦入选三年内若峰主的许可是不得擅离奇丹峰的。你可明白?”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陈青玄点了点头。
名为陈寿的中年男子大有深意的看了眼陈青玄,然后敲开了一间屋子的房门。
“仙师,今日下边又送来位童子,还请药师把关。”陈寿站在门外恭敬道。
“进来。”屋子幽幽地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陈寿指了指漆黑无光的屋内,示意陈青玄进去。
陈青玄走进屋子,屋内窗户紧闭且少有器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盘膝坐在一张仅有一张草席的床上。
老者见陈青玄进来后,双手做圆在身前画太极推气之式,而后缓缓吐息。
陈青玄心中大动,他知道这是吐纳凝气时一种常用的结尾手势,这位老者显然是一位修行人!
老者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一个八卦罗盘模样的物件,只不过这罗盘中心有着一个手掌烙印,罗盘周边有着一圈刻度,分别对应标注着不同的符号。
老者拿着罗盘走到陈青玄的身前,说道:“这罗盘乃是我宗测定宗内弟子根骨品性的法器,根骨的好坏与你进入我宗后的命运息息相关。现在你且用全力将右手按在这手掌烙印之上,一会自会有明了。”
陈青玄点了点头,心中想到老师曾说自己之所以不能修行,全然是因为体内那颗根骨树仿佛被人截断,陈青玄心中忐忑莫不会因此连这药童也做不成吧。
踌躇之间,陈青玄将手掌用力按在了烙印之上,顷刻间,罗盘发出一阵橙黄光芒,罗盘之上的一根根刻度条纹立即开始亮了起来。
一根、两根、三根,直至第七根。
见罗盘刻度不再发亮,老者略有惋惜道:“可惜,只差一丝就是便是凡品根骨了啊。”
陈青玄瞪大了眼睛问道:“凡品根骨?我是有根骨的?”
老者嗤笑了一声,说道:“是差一丝便是凡品根骨了,但终究是差了一丝,也就是个连亲近何种属性都瞧不出的朽品。”
陈青玄的心脏在急速的跳动,他有些焦急地道:“朽品···朽品是很差吗?”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朽品就朽品,本就是奔着做药童来的,也就别掺和别的念想了,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再来寻修行路。”
陈青玄却急急地追问道:“何为朽品根骨?还请仙师解惑。”
老者冷笑一声,道:“根骨八品,天地奇甲,灵玄凡朽。朽木之品,能叩开身体二三大窍便是天幸。”
“天地奇甲,灵玄凡朽。”陈青玄口中默念,牢牢的记在心中。
老者不耐烦地喝道:“还留在这里作甚?陈寿!带此人去领十枚下等灵石,开一间厢房给他,明日我便带这些个猢狲回山。”
站在门外的陈寿一个激灵,连忙拉走了陈青玄,陈寿带着陈青玄在一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手中领得一袋如玉石一般的灵石。这些灵石块头不大,形状也多有不规则,有的还生着不少斑点,但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这些灵石都有着一股令人通体舒畅的气息。
陈寿打开袋子,特意给陈青玄瞧了瞧,说道:“你可看好了,不多不少正是十枚,我陈家兄弟童叟无欺,你明日去了奇丹峰可要记得咱的好。”
陈青玄此刻心中一直琢磨着那老者所有的“天地奇甲灵玄凡朽”八品根骨,根本没有注意陈寿说了什么,只对其随意敷衍了几句。
陈青玄想着若那罗盘真能测定根骨,哪怕是朽品根骨,说不定自己如今也能像丁秀、王泽一般的修行了。
陈青玄心中激动不已,迫不及待想将所有的吐纳法门都试一遍,而此时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又拿出一张契书,对陈青玄说道:“可清点清楚了,若无误,就在此处按上手印。”
陈青玄焦急之间也未曾看上纸张之上写的什么,一个大大的拇指手印便按了上去。
见陈青玄疼快的按下手印,陈寿的眼中一丝喜色一闪而过。
陈寿将陈青玄带到一间厢房之后,说道:“先前说好的,这十枚灵石且做我兄弟二人的回报,往后咱们两不相欠。”
陈青玄虽知道这灵石的妙用,可此前已然有承诺,便只好说道:“既然我答应了三虎大哥,便不会反悔。”
陈寿漠然地看了眼陈青玄,冷笑了声,便转声而去。
外院门口,陈三虎在门口来回度步,陈寿从内院出来后一改方才冷漠的做派,丢出半袋子灵石笑道:“三子,老规矩。”
陈三虎接过灵石,问道:“成了?”
陈寿点了点头。
陈三虎哈哈大笑,说道:“好嘞,我说二哥,这次十五个人满了,咱峰主下回啥时候要人,可早点知会一声,做兄弟的就跟着哥哥你吃饭了啊。”
陈寿长长的脸上露出一副极为奸诈而又阴险的表情,说道:“咱这位峰主不知道在倒腾什么新药,上一拨收的十个童子才撑了半年就死绝了,这次我看也要不了多久。”
陈三虎眼中闪出亮光,说道:“那咱得赶紧去多多物色些没来路的憨货,到时候就等着哥哥一句话咱就给他都一一逮过来。”
陈寿闻言与陈三虎相视一笑,两人贼眉鼠目极尽狼狈之相。
陈三虎出了“济仙阁”后便径直向坊市出口走去,一路上陈三虎喜上眉梢心想今儿运气实在不错逮住了一尾好鱼,这蠢货要去什么劳什子浔阳城,还真是听都没听过的杂坎。
待到转角尽头,这位粗犷大汉掂了掂手里一袋灵石的分量,口中细微道:“真他娘的是个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