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玄站立在石山之上,他的身边有一块凸起的石块,上面残留着一道白白的人影痕迹。陈青玄皱着眉头,起着痕迹上的散碎皮脂,很快这些皮脂便开始腐败成一小撮细腻灰暗的荒土。
他搓了搓身上,同样搓下一堆脱落的皮肤碎屑。
死界之中无日月升明,陈青玄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视力在黑暗中变的越来越好。他能看到这座石山上的每一处细微之处,这座石山仿佛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块,它虽然表面上凹凸不平,可若细看便会发现这座石山似乎是一个整体,竟然没有一丝的缝隙与裂痕。
陈青玄向远处眺望,这片一望无际的墨色海洋上黑浓死气正在上下翻腾,海面中有九个巨大的旋涡按照奇异的方位开始汇聚又缓缓消散。而更为遥远的尽头,无数道骸浪升起时仿佛惊天动地可拍下后又悄无声息。
陈青玄继续往上开始攀登,这山壁上看上去奇险无比,可陈青玄实际上爬的十分轻松。因为每当陈青玄找不到落脚之处时,总会在不远的地方出现新的落脚点,哪怕这地方刚才明明光滑如镜。
“是想让我登上山巅么?”陈青玄自言自语道。
当少年的身影在山壁上渐行渐远,那山上的凸出的石块仿佛有了生命竟开始慢慢嵌入到了山体更深的内部,陈青玄所过之处再无可落脚的地方。
而那山顶之上的浓郁死气绕着山头缓缓旋转,仿佛一只巨眼静静地看待着一切。
陈青玄手脚并用,在山壁上攀援而上,矫健的身姿宛如灵猴。
当他登上山巅,顶上的死气旋涡缓缓旋转着,好像伸手可及。旋涡的下方是一面与这漆黑世界格格不入的湖泊,这面湖泊洁白而浓稠,像····像陈青玄小时候喝的羊奶。
在一切均是黑暗色调的世界里,这一方洁白无瑕的“羊奶湖泊”显得格外诡异,湖面上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湖畔呈圆形。在这湖畔上有九座仿佛墓碑模样的石碑静静地伫立着,石碑上镌刻着玄奥的文字或是符号,这些文字以及符号像是流动的岩浆,陈青玄看到它们是活物一般地在石碑上游走。
陈青玄的心底里陡然开始觉得毛骨悚然,他连连后退数步。可转念一想自己或许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哪怕自己侥幸没死,可身处于这毫无生机的漆黑死界之中,好像死亡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陈青玄走到一块石碑边上仔细地观察石碑上的文字和符号,那些符文似乎感受到了陈青玄的注视竟然也开始急速转动,它仿佛也在注视着陈青玄。
先是第一座石碑上的符文开始转动,紧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直至九座石碑上的符文都仿佛活了过来似的,它们就好像九双眼睛一样注视着陈青玄。
陈青玄头昏目眩,逐渐地开始失去意识,他倒在了石碑的旁边。九座石碑散发出阵阵红芒,那上空的死气旋涡似乎受到某种力量地驱使,开始缓缓加速旋转。
而这座处于死气海洋中心的石山仿佛也活了过来,它在抬升!更多的山体开始露出海面,它像是要站立起来!
陈青玄的后背开始腐烂,这次他的身上再没有新的血肉滋生,烂肉沿着他的脊椎骨继续腐烂,而后延伸直到露出了那根脊梁骨。
陈青玄依旧在昏迷之中,此时的腐肉已经侵蚀了他大半的身体,而山体也抖动的更加剧烈了。那九座石碑上的红芒更胜之前,衬映着那旋涡中心仿佛是整座死界睁开了眼睛。
当腐败之气即将遍布陈青玄全身之时,他的脑海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这声音像是虚空在炸裂,又像是山石在崩碎,更像是混沌初开时天地里的第一声。
陈青玄听不懂这声音是何种语言,但他却能清楚的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声音在说,退散!
陈青玄被惊醒了,他挣扎着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他透过层层无穷无尽的死气,穿过那生死两界相隔天地壁垒,在昆虚陆地的某一个地方有一个穿着肚兜的幼童蹲在池边观鱼,幼童回头望了望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他那稚嫩的手指向陈青玄,用同样不知何方的语言说道:“寂!”
此声一出,石山立刻不再颤动,那石碑又回归平静,而他身体上腐败之气亦被尽数驱散。
陈青玄眯着眼睛想要再看得仔细些,可除了无尽的死气之外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这个幼童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这时,那宛如羊奶的湖泊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这呼唤轻轻悠悠,可每一声都深深敲击在陈青玄的心上。
这是娘亲的声音!
陈青玄撑着石碑艰难起身,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向那湖泊一步步地走去。他全身上下的血肉大约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而这血肉的破败之处仿佛盘踞着数以万计的蚂蚁争相撕咬着陈青玄的身体。
万蚁噬体的疼痛让陈青玄不由自主地抽动着脸上仅存不多的血肉,他犹如一个还未完全腐烂的骷髅抖动着他的残骸向那一方湖水。
湖面如镜倒映着陈青玄残破的影子,这是死界中唯一生着光亮的地方。那呼唤之声依旧,甚至更加强烈,陈青玄一步踏入湖水中,当那只只剩下骸骨的脚踏入水中,宛如羊奶的湖水包裹着陈青玄的骨头,他的骨头上竟然生出了一道道丝状物质,这些丝疯狂生长、结合,一层又一层将陈青玄的脚骨覆盖。
陈青玄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他感觉脚上酥酥麻麻又带着点痒,而后这些丝不再生长,陈青玄的那只骸骨之脚上已经看不到任何骨头,那些丝形成了一种白色的膜状物质包裹着他的脚骨。
这时,那膜上出现点点细微的红色,血肉开始生长!这羊奶一般的湖水竟有肉白骨的神奇功效!
陈青玄啧啧称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舌头也已经腐烂掉了。
陈青玄连忙往更深的湖水中走过,直至这湖水漫过他的头顶。他鼻梁和气管也早就被腐化的一干二净,可即使如此人不人鬼不鬼,陈青玄依旧活着。
陈青玄浸泡在湖水中感受着血肉的生长,这湖水的功效极为神奇,他的身上血肉在不断重生就连那未曾被腐化的血肉亦被新生血肉所替换。
那道呼唤之声于此时戛然而止,仿佛似在静静地等待着陈青玄的重生。而陈青玄此刻脑海中极度的清醒,感知也敏锐异常,他思绪飞快地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联系起来,试图想在其中找到自己不死的原因。
在陈青玄思索之时,他的身体上,那道仿佛被人截断的根骨亦在悄无声息地开始滋长,陈青玄的天灵位置似乎有千万道虚幻的根须深深地扎在湖泊之内。
他的全身有着无数道丝线般的脉络闪着银色光亮,像一颗繁茂的大树,由天灵而起,于周身而散。
这是,一副完整的根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