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荣柏第二天就坐飞机回了A市,一直以来都感觉A市距离海城很远很远,可是,这一次却有感觉很近,上了飞机,也不过是聊了几句就提醒着要降落了。
我问荣柏说:“中国最远的航班是飞到哪里啊?”
“没有考究过。”
“有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需要法律的,就是那种特别好,没有这些事情的地方,就好像‘世外桃源’的地方。”
“想那么多做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相信我会折在这个上面的。
你外公给我取名为‘柏’,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生命力顽强嘛,我这风风火火几十年都过来了,没那么轻易就折了的。”
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了不安。
自从他假死以后,这座城市好像就容不下他了,每一次回来都会好像要经历一番苦难。
这次航班也没有晚点,十一点三刻我们就到了A市,我提议说:“要不我们坐地铁回去吧。”
机场附近就有地铁站,虽然不能直达唐家,但是到了那边地铁站,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我想着拖长一些距离,不想那么快去面对,感觉一旦他跟小彧见面,事情就没有迂回的机会了。
“行啊,我们多少年没坐过A市的地铁了,还是我跟韩焱读高中的时候,才会偷偷带着你坐地铁到处去玩吧?”
好像是他刚成年就买车了,家里也请了司机,出门都是车接车送,用不着坐公交做地铁了。
地铁上的人很多,荣柏说:“我记得我们坐地铁的时候,人没有这么多的,那个时候地铁也刚开通吧,感觉还挺新鲜的样子,还能够到处跑跑转转呢。”
“那都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从前好像就两条线,现在都有十几条线了,整个A市包括六环以外都通地铁了。”
我们比挤到了一个角落里,他说:“没意思,没有海城的轻轨好,还能够看到外面的风景……人又多,闷得厉害。”
我琢磨着说:“听说新开通的十六号线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的。”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不找边际的话,他说:“要不,我们换乘去看看,十六号线好像是通往稻村区吧?”
A市地势偏北,农作物少,后来不知道是搞科研还是做什么,在这边弄了一个小型的稻村区,然后衍生出了不少产业,比如研究、科研之类的。
“现在该没得什么看的了吧,比如四月份的时候,据说会经过一片桃花林,我看过网上的图片可漂亮了。”
现在去可能只有青青的稻田了。
荣柏叹息说:“我们好像错过了很多,你说我们这么有钱,可是好像活得还不如那些工薪族们,至少他们还有上班与下班。
而我们才是那个真正二十四小时上班的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品味与体会生活。
唐欣荣都四岁了,我们好像也从未带他一起出去旅行过,最多也就是带着他去游乐场玩一玩而已。”
我们从机场线下来之后,又看了A市地铁全貌地图,荣柏点了点地铁站的中心说:“一环里都是什么名胜古迹,二环里就是经济发展区了,三环四环最适合居住的,五环六环现在也算是发展得不错了,这些周边区域也越来越好了,唐氏的服装在A市有多少个品牌店?”
我想想说:“大大小小得上千个了吧,除了这边几个大型商场没有入驻,其他的,几乎每个商场都有好几个品牌店,唐氏的牌子多……”
我补充说:“哦,今年又增加了几个童装的品牌……效益还不错的,现在孩子的东西比成人的东西要精致多了,原材料这方面价格也大幅度高于成人的。”
我们絮叨着,我瞧着他的手点着某个位置上,猛然想起来,这不是荣夏有限公司的厂址吗?几年前这个地方还没有通地铁呢?
好像厂房已经拆除了,换上了别的工厂。
荣柏从未对我表现出来过惋惜的神色,而我只知道拿钱,他不出事儿,我都没有管过荣夏的事情。
“衣食住行,民生大计,你说我当初选择米面生意,也是个好主意是不是?”
说实在的,从前我都觉得他做这个选择是为了掩盖贩毒的事实,直到今天,我才懂得,他是真的想做这个生意啊?
他是要跟韩焱一较高下啊……
我都不知道当年的他到底一个人扛住了多少事情?又是因为什么才走上了这条歧途?
“当然,你是最好的……高科技,日新月异,好像只有这民生问题,亘古不变的,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是不变的。”
小彧知道我们今天回来,故此看见我们迟迟没有回去,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们在哪里?
我看荣柏也不太想要回去的,我说:“我们想着四处看看,不回去吃午饭了,回去吃晚饭吧。”
小彧说:“不要乱来,相信我,我的承诺是可以兑现的,假设你们乱来,我也没有办法的。
雪姐姐,知错认错改错,然后就没事儿了的,是家规,但是,他犯的是国法。
你口口声声说要讨回公道,你不能只是为你在意的人讨回公道,那些被他剥夺了公道,被他残害过的人,一样有亲人。
也许是年过八旬行动不便的老母亲,也许是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他们跟你、跟唐欣荣都一样。”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变卦,我说:“我们只是觉得这阵子都在忙,都没有好好地聚一聚,放心吧,我们会回去的。”
荣柏提议说:“要不,我带你去骑马吧?”
我有点犯难地说:“我怕我现在骑不了了,生完孩子之后,我身体大不如从前的。”
“慢一些嘛。”
不得不说,家里有长辈与没有长辈是浑然不同的,家里成员齐全不齐全也是至关重要的。
从前雅姿妈妈还在的时候,经常会带我们一起玩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小彧,只有我们三个。
骑马就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热爱的运动,我经常是跟雅姿妈妈一起骑的,因为我还小嘛,韩焱经常吃我的醋。
还是童年无忧无虑的好,长大了,各种烦恼就来了。
刚刚在马场里跑了一圈,我就跑不掉了,真的是身体不如从前有元气了,有点腰酸背痛的,荣柏把我拿到了他的马背上,我们一起骑一匹马。
我说:“这马太可怜了,我们这么沉,加起来得有三百斤吧。”
他笑我说:“这个时候心疼马?”
我们绕着马场里走,这边风景还不错的,斜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天色被红霞染得如火烧,又亮堂又漂亮。
我无缘无故地开始回忆我的人生,我说:“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
“人的烦恼来自于哪里?”
“哪里?”
“情啊……你说为什么长大了就有烦恼了啊?还不是因为长大之后开始动情了吗?
假设不动情,不就没有烦恼了,所以,神仙没有烦恼,出家人也没有烦恼。”
荣柏轻笑了一声,对我的见解五分赞成五分不赞成的。
“你笑什么啊?”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你这个庸人……我告诉你,对不住哦,我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
那按你的意思,我岂不是要被烦死,可我没得那么多的时间发愁烦恼的,世人的烦恼多半来源于她的无知。”
我有点不太高兴地喊道:“荣柏……”
“我说真的,你啊,就是眼界太低了。”
我加重口吻喊道:“云澈……”
“真的是这样,你啊现在的状态就是,书读得太少,而又想得太多,所以才会这样的,你看看我,如此潇洒……”
我怒了,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他一下,他直接抽了一下马鞭,马突然加速跑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他说:“我最讨厌你们女人想七想八的……我问你,地震来了怎么办?”
我大声说:“跑啊,还能够怎么办?”
“那就错了,大地震跑不掉,小地震震不死,还是在原地,找个安全地角落蹲着,即便被埋住了,也会有人就来挖你的,跑到了半路,刚好就被砸到了,不是死得更快?
遇事儿冷静一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竖就一刀,把脖子洗干净一些,我舒服,举刀的人也赏心悦目。”
马儿跑得太快了,他说的话,我只听见一半,大意明白了,但是具体说了一些什么,我是没怎么听清楚的。
我喊道:“你说什么?”
他拿着马缰绳,让马慢慢地听了下来,马蹄咯咯作响,放佛是美妙的音符。
刚好到了一边,能够看到一些高脚架与电线,黄昏里有好多麻雀唧唧喳喳地飞过,然后落在电线上,还真是有点唯美如画的。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思念如马……”
我又没挺清楚,我问道:“你说什么?”
他几乎把嘴巴贴在我的耳朵边上说:“思念如马,马不停蹄……我说过,等我回来给你说最美的情话的……”
我说:“没听明白。”
他打趣我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情话,你对我说过什么啊?”
我用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让马速度稍微走快了一些,我说:“你就是情话说得太多,所以不珍贵,我不轻易说,所以我的情话珍贵。”
“管你珍贵不珍贵,你倒是说一句啊?”
我转了转眼睛,磨磨蹭蹭的,他摇头说:“你不会情话也要我来教你说吧?舅舅没有这个义务的,把你养大不容易了,不能什么都要我来教啊?我也是自学成才的……”
我笑着,感觉风里都夹着芬,麻雀唧唧喳喳的声音也变成了最美丽的乐章。
我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