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风驰电掣地驶向北方。
车窗外的景致连成一道道五彩斑斓的线条飞速掠过。
这条北上之路曾经被喻为死亡之路，每隔几米就会倒下一人。
别看谢小离第一次从翼村北上清广洞很轻松，那也是因为距离不远，加上定期有玩家清理，特别是有些Boss级怪刷新间隔动辄数年之故。
初进游戏时可不同。Boss满地走，偏偏那时玩家还都是良民，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有人在。
别看键盘侠屌炸天，怼天怼地怼空气，传统网游里也是杀人如麻，但如今真刀实剑、直面生死也未必下得去手。
不似谢小离后进游戏，无人抢怪，还能见闻打怪的血腥味，所以那时许多富有“远见”之人，为避开人潮，索性邀朋结友以白丁之身，一起北行。
可当遭遇到这高山丛林里隐匿着无数凶险与奇遇时，却是毫无反抗之力，以致尸横遍野。
谢小离之所以选择散尽钱财，乘车马北上，也是不想事倍功半，明明有攻略可用，偏要以身试雷！
南域武林除了衡山四派，其实还有许多小门小派、绿林豪强等皆隐匿在这一带，基本都是作为门派任务的副本，而这也是散修武学资源的来处。
靠坐在车厢，回想着之前得到的讯息，规划着未来的江湖路。
不知不觉，随着一阵颠簸，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衡阳镇——快到了！
透过车窗，只见田野、山石、丛林都留下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游戏里，这些可都是资源地，玩家虽无直接需求，但如需容养更多NPC，这就是必争之地了。
没有看到意想中的兵戈，倒是意外的安宁。
一路不停，直到城外驿站。
谢小离兴冲冲地下了马车，瞬间一股厚重的压力凭空而来，还未及反应又恢复到不碍行动的程度。
“这压力却是比新手村要大得多了，不愧是大城！”
举目四顾，这南门驿站联通着三个新手村——赤天太清殿的青村、无极上宫的摇村与翼村，以及周边的偏远村落。
此时天色渐晚，倒也有三三两两的玩家同样是刚下的马车。
卸下一天的疲惫，以及满身血腥，哪怕系统刻意屏蔽了部分太过血腥的画面，这些能活着回来的玩家仍然沾染着抹不去的煞气，一个个犹如噬魂而食的野兽般。
晚上视野受限，精神力也差不多耗尽，留在野外过夜可是个不小的考验。
谢小离刻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虽说这里已算是安全区，但趋利避害原就是人之本能。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或许是看到谢小离孤身一人，表面看来人畜无害，不沾染丝毫杀气。
不是扮猪高手，就是萌新，而这两类都属于一般玩家避之不及的存在。
前者自是铁板一块，总有些恶趣味的高手好这一口，官方说法就叫“钓鱼执法”！
而后者则是无利可图，甚至其后面指不定还隐着一根粗毛大腿，基本不是太欠的人也不会下这个嘴儿。
但偏偏这世上有些先天属黄瓜、后天属核桃、终生属摩托的，总之就一个字——“欠”。
刚刚走到城门口，谢小离都还没来得及感叹这座古城镇的悠悠古韵、飞檐流阁，就被三个痞痞玩家团团围在中间。
“兄弟，看这天寒地冻的，哥几个今日做东，一起去乐呵乐呵？”
“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呵！”
“不给面子......”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拥作一团欲将谢小离挤出城去。
周围不知何时聚起一群闲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不说，还刻意让开一条道。
同南域之人在这衡阳镇内不允许PK，正常接触也被“防骚扰程序”隔离了，但城中也不可以穿人，因此有矛盾只有五种解决方案。
一者，在城中擂台可友好切磋或赌斗，无死亡惩罚；
二者，专业规避系统的屏蔽字眼，骂他个天翻地覆，甚至不需事必躬亲，雇佣专业人士来即可；
三者，1个金币购买“杀人执照”——武斗旗，双方同意后不死不休，但有死亡惩罚；
四者，顶牛，力大者胜；
五者，选择原谅！
这也是谢小离上次清广洞中与秦时明月闲聊才得知，因此这三人的套路倒未出乎意料。
只是此事终究蹊跷，谢小离也不愿硬怼漏了底，却是一跃而起。
可围得紧自然也没能跳多高，一屁股就往人的头上跨坐了下去。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下意识的就是低头侧闪而开。
眼见有效，谢小离顺势将脚一垫，直往前纵去，脱离开他们的包围圈。
三人中最靠城外的那位面黄肌瘦、身无几两肉的黄毛青年，眼见事不可为，顿时急了，一边叫嚣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面旗子用力一仍。
谢小离未闪未避，被扔中了背脊。
“嘿，孙子诶，急着上坟去啊！丑人多作怪，有种来单挑。”
“叮”
——系统提示：玩家“血与荣耀”对你发起死斗模式，是否接受？是/否。
“人如其名，一副弱不禁风样，却是硬气。”
自问武学境界很低，看不出其他玩家的武道深浅，但此人下盘虚浮，举手投足没有丝毫练武的痕迹。
“都说扮猪吃老虎，但也没扮这一脸衰相的啊？”
换个人也许就禁不住这么挤兑了，但谢小离的性格里总透着股变扭。
“扔啥都接，当是飞盘狗呢？既成仇怎也不能遂了你的意。”
“否。”
谢小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一般不记仇，挑头由你，结束由我！”
围观群众见无热闹可看，也就慢慢散了开来，各行其道。
一时间，这三人悻悻然却是不好再追，毕竟真冲撞了几个脾气差的，被怼的就该是他们了。
走进衡阳镇，目之所及青砖街面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以及各类作坊等等。
薄暮的夕阳余晖轻轻地普洒在鳞次栉比的屋宇之上，显出人世百态。
身处随风飘摇的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路人间，谢小离却无多少观赏的雅兴，不知为何下车伊始就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但一时又不便打听城中如鹤楼的位置，索性就朝人多的地方窜。
就在谢小离身后，靠近城门处的茶楼之上，正有三五成群之人或在听着小曲、或交头接耳闲聊，也有些人摆起八卦罗盘刷着朋友圈。
但如果细看当能发现有两人独坐一方，一起一伏，刷朋友圈的动作却是格外契合。
如再看其内容竟还与谢小离有关。
“可是此人？”
“不确定，但很相似！”
“要你何用！两个月来还是相似、相似，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
靠窗之人刷朋友圈的动作不由一顿。
须臾，虽略显僵硬，但还是勇敢地刷了起来。
挨老板骂，光低眉顺眼装小媳妇可没用，该问还得问啊！
“可需派人盯着他？”
“猪脑子吗？你当其他人都是白痴，看不出来？”
“城门口还能当作在碰瓷。派人跟踪，是生怕别人不知有问题吗？”
“是，是，是。那......”
“派人守住四门即可，一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
窗口之人如逢大赦，连忙收起罗盘就往楼下跑去。
“怎生养了此等废物！”
“白白浪费了这么久，却该如何跟公子交待？”
也就在这时，谢小离于人群里左突右窜良久，才感到那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只是眼下，连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本想顺道前去如鹤楼，与秦时明月他们曾有约，若来衡阳镇可到此一聚，正可询问下那次之后的事。
但现在似有麻烦上身，此时一聚却不知当不当时。
想了想，还是作罢。
世道多艰，且行且珍惜。
只好满怀遗憾，只待下次相聚。
重新认准了方向，谢小离朝北门走去。
游看繁华喧嚣，却不驻足流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