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欣欣邀请大乐圣诞节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我对大乐说：“得带上点礼物，大乐，你觉得送什么生日礼物给欣欣合适啊？”
大乐打断我的话：“我知道欣欣最喜欢什么。在欣欣过生日之前，我要攒够钱，买到那个东西。”
我问：“是什么？也许妈妈……”
“不，你不会同意给我买的，我要自己攒钱。”大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坚决，不容我否定。
大乐跑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开始数自己包包里的钱，总共才98块5毛钱。
他又拿出小兔子储钱罐，抽下底板，把存在里面的一块一角一分硬币全倒出来，数了半天，不到100枚。这下惨了，真该用钱的时候，财政困难了。
大乐灰心丧气地坐在床上，绞尽脑汁想赚钱的主意。
卖旧书？不行不行，天天早上7点到校，晚上5点出校门，哪有多余的时间？
卖废品？也不行，妈妈总喜欢把家里的废品随时送进垃圾车，一点儿也不像人家那些精打细算的老太太们，废品能攒得堆满阳台。
大乐无聊地想了半天心思，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手里的语文课本。忽然他看到了这么一行字：“解放了，人民当家做主了。”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跳起来，冲出房门。
我正在厨房切菜，看见大乐就问：“作业做完了没有？”
大乐说：“还没有。妈妈，我想先跟你商量点事。”
我停住手，警惕地看着大乐：“是不是英语又考砸了？”
大乐说：“妈妈，你脑子里怎么只有考试呢？我想跟你谈的是家务问题。”
我松一口气，道：“快说，现在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案板上的菜还没下锅呢。”
大乐说：“明天是1号，下个月可不可以由我当家？”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
大乐摆出几条理由：“一、当家理财可以锻炼我的办事能力，这是你一向希望我做的；二、你平常总是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当一个月家，肯定能提高节约观念，以后不会再大手大脚花钱，这也是你希望我做的；三、……”
我不等大乐说完，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大乐吐吐舌头，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并不过分……你一共只要给我500块钱，如果一个月过完了还能有节余，那么节余的钱可不可以归我？”
我问：“你真的很需要钱吗？”
大乐答：“是的，我很需要。”
我想了想，说：“500块钱够我们一家用一个月？还指望有节余？你真是个小屁孩。这样吧，我大方点，给你1000块，所有的吃用开销都在里面，行吗？”
大乐张了张嘴，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开心地做了个OK的手势。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我的许诺，而且开口就给了1000块。
我说完就把1000块钱给了大乐。
天哪！1000块！大乐坐在马桶上，开始扳着手指算细账，嘴里念念有词：如果一个月只用去200块，他就能节余800；如果用400，他能得600；算多点，用500吧，还能剩500。
大乐数学较好，这点账算得贼6。500块钱是个多大的数目啊？买最大的乐高的够了！钱梓贵的好朋友算什么？沈殿新的大树屋算什么？到时候把班里的同学统统压倒！
大乐从厕所出来时，关于这个月的用钱汁划已经了然在胸，马上对我郑重宣布：坚决杜绝大手大脚花钱的现象，除了米面油盐一类生活必需品，其余一概不买。牙膏肥皂都要省着用，全月只可吃肉一次，吃鱼两次，吃鸡蛋10个。
我惊呼：“大乐，你也太黑心了吧？这样用钱，你这当一个月家可不是还要赚去一大笔？”
大乐爸爸也表示抗议：“这不行，一个月只吃一次肉，你这是虐待父母。”
大乐洋洋得意，马上就摆出了当家人的架势，对爸爸妈妈的意见一概不予理睬。
到手的1000元啪啪作响的票子，大乐小心藏到了一个很秘密的地方，家里除了他之外，恐怕只有老鼠才能找着。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前，我向大乐要钱买菜：“请给我钱买菜吧。”
大乐心情很好地抽出十元钱，交待我：“妈妈，买菜不得超支哦。”
十元钱上菜场能买什么呢？晚上放学回家吃饭时，桌上果然只有一碗青菜。
大乐吃着青菜，觉得味道很好，不知不觉间一筷子接着一筷子，一碗青菜马上见了底，弄得我和大乐爸爸面面相觑，只好从冰箱里找了一袋榨菜下饭。
大乐放下筷子后，很精细地问了烧这碗青菜所需的油、盐、味精、煤气、水的价钱，心里默算一刻，觉得还是贵了，顶好顿顿吃榨菜才节省。
大乐爸爸宣布说：“从明天开始，我准备在单位食堂搭伙，不吃家里的饭了。大乐，我在单位吃饭的钱可以在你这里报销吗？”
大乐说：“当然不可以！咱家不鼓励在外面吃饭的，在外面吃饭的钱怎么可以在家里报销呢。”
大乐爸爸叹气说：“我真是悲哀，将来我和你妈妈老了，如果要靠你养活，会是个什么惨景啊！”
大乐不同意：“你不应该这样想，因为那时候我自己就能挣钱了，我挣的钱会比你们多很多，让你们想花都花不完，不知道拿那些钱怎么花才好。”
大乐一边说，一边觉得肚子已经有点饿了，习惯地打开冰箱找食物。有一袋几天前买的面包，大乐原先认为不好吃，这会儿吃得津津有味。
我也不说穿，只在旁边偷笑。
晚餐时，桌上意外地摆了一盘红烧排骨。大乐大概是饿得慌了，坐下来就夹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忽地睁大眼睛，跳起来大叫：“妈妈，你怎么可以偷着拿钱买排骨？”
我说：“你把钱藏在哪儿，我根本不知道。这排骨还是上星期买的，一直冻在冰箱里没吃。”
大乐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筷子开始频繁地往排骨盘中“扫荡”，当然也知道兼顾一下爸爸妈妈，嘴里含着肉块呜噜不清地说：“你们吃呀。”
一会儿工夫，排骨盘里只剩下了汤。
大乐心满意足地擦了一下嘴，开始宣布一条关于本月家用的“修订计划”：“冰箱里的存货但吃无妨，还可以开源节流，呼吁姥爷多寄些好吃的食物来。”
尽管大乐把抓钱的手攥得很紧，有些开支还是无法削减，比如，洗衣粉、卫生纸等需要添置，不能不买。一星期过去，大乐扒出钱来数一数，已经用去200块。大乐心里真是纳闷：没怎么用钱，怎么钱就少得这么快呢？莫非钱会长脚自己溜了？
转念一想，还是很乐观，因为照这样算，一个月是4星期，用去800块还能剩200块，这个数字也够他心跳的了。
可是更严峻的问题先后出现：家里的水电费要付，大乐学校里的餐费要付，很快又是姥爷和姥姥的生日，买礼品又要花钱……哎呀呀，简直没完没了。
眼见钱像流水一样淌出去，大乐心如刀割，实在有种欲哭无泪的悲伤。此时的大乐对“节余”这个词彻底丧失了信心，他也不再奢望自己的皮夹子里会有一分钱的节余。
大乐面色庄严地对我说：“现在我真的懂了，知道你们养我很不容易。我决定交回当家权，也不再要求报答。”
我说：“事情既然开了头，最好还是做到底。实在不够用，我可以再追加费用。”
大乐摇头，死活不能同意。他感觉花钱的过程太惊心动魄，他受不了那种割肉剜心的悲痛。
我就跟老公商量：“我觉得大乐当这一回家也不容易，至少在如何用钱方面受到了深刻教育，所以给他100元作为奖励。”
大乐拿到这100元钱之后大喜过望地说：“妈妈给得真多，我实在是需要这笔钱用。我决定只此一次，以后决不再接受爸爸妈妈这样的巨额赠款。”
我十分欣慰地说：“大乐是真的长大了。”
大乐带着身上所有的钱去了龙旗广场“玩具大本营”，买回一个乐高玩具。
大乐记得那次跟欣欣逛龙旗广场时，欣欣盯着那个乐高看得目不转睛，大乐那时就有了要送她一个乐高的心思。
大乐抱着大礼盒回家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生怕我会责怪他买这么昂贵的东西。
可是，当我问明玩具是要送欣欣的，不但没责备，我还对大乐爸爸感叹说：“我们大乐实在是个善心的孩子，朋友、同学的孩子中我没见过他这样大方的。”
大乐爸爸说：“以后踏上社会，不愁他不能立足，因为好心人总有好报。”
乐高玩具在圣诞节的前一天送到了欣欣手上。欣欣把乐高抱在胸前，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