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异姓王姓天名王,据传是一孤儿,无名无姓小乞讨,那一年碰上打仗了便参了军,这名字也是后来自己起的…故事听着挺励志,但其中又有多少猫猫狗狗不得而知,也许每个成大事之人,刨去表面的光鲜亮丽又有几人没有背血债的…
…
刚到午时,邀请函上也只是写了时间,就是这会儿…
今天是个阴天,但没有下雨,许着是天气影响了人,还是有心之人为之,本来热闹非凡的上都城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乌云压的近了些,使得人都压抑了些…早已入了冬,约莫着也有个十来天了,但却不感觉冷,气候就是如此,若是在少年长大的地方,这会早就伸不出手脚了。每年冬天都要生火,记得第一次生火便被折腾的够呛,不过后来也渐渐的算是得心应手了。想着这少年竟是有些想念山上的生活了,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权利争斗,待的此间事了,也该回去看看了,不知道老小孩在不在…少年想着怔怔出神…
而入冬小半月了,却是一场雪也没有下过,听人说这里虽不冷但也是会下雪的,只是存不住,落地了便也就化了…少年抬头看着天,这是要下雪了吧…
少年一身白衣,并没有穿他的粗布麻衣。其上绣着花鸟虫鱼,山川草木,这是少女一针一针绣出来的,也是临行前少女非让他穿的,少年也感觉出少女的阵阵担忧…少女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少年就是那性子,冷冷清清又心肠软,执拗的很,也傻的很…
走了很长一段了,路上依旧没有人,少年没有选择坐马车,只是不习惯。过了几个街口也就到了,少年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那异姓王住的这么近…
入了府,这几个月少年也算见识了不少,也不会如当年刚下山那般觉得怎么气派。只是隐隐能闻到丝丝血腥味道,少年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入府后有人领着入了席,人不多…主席之人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不怒自威…不用说叶洛也知道这是谁,上霄异姓王——天王。
底下坐着的人少年就不认识了,不过在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扫了一眼,正是少年入城前给他下马威的人…少年当然不知道…
“二先生近日来我上都城,我都没有好好款待呢”异姓王含笑看向张自审,眼中微有忌惮。
“受人之托而已”张自审依旧是那副淡漠样子,不过今日却带了他那把尺子,双手抱于怀中。
“哦,什么人能请动二先生出手”异姓王一脸惊奇…
“…”张自审并不想多说什么,闭目不语。
“小兄弟是公主的人,今日来了府上便是贵客,招待不周多有担待”异姓王也不气恼,转头对着叶洛举了举酒杯,少年自然入乡随俗,一饮而尽…
“小兄弟气度不凡,能得公主器重,应是极聪明吧”王把玩着手中酒杯,今日来的人本就不多,看样子应是天王的下属,自然没有人插话。
“不敢当,只是读过几本书,知礼而已”少年不咸不淡,没有看王,显然这话里有话…少年叶洛本就不喜欢异姓王的作态,再加上立场问题,当然不会太给他面子…
“看书好呀,本王就不爱看,狗屁道理烦的很”
“有人观书后知礼,还有人不观书依旧知礼…”言外之意便是他看不看书依旧是个不知礼的莽夫…当然叶洛本身并未与这异姓王有太大的愁怨,只是有些事情让少年有些不太痛快。
“哈哈…”这异姓王不怒反笑,说着站起了身“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是不是牛犊我不知道,但…”少年不痛快也许是游龙街阿大的暴起行凶,或是少年还未进城便先来的下马威,亦或是异姓王想要搅乱本来国泰民安的上霄…这些都可以让少年不痛快…少年人性子再淡漠也不是没有脾气,而且记性很好。而最让他不痛快的便是为名为权便要打要杀,不顾百姓死活,这让少年很不喜…没有什么满腔热血为百姓的大侠情怀,只是单纯的不喜…性子上不合少年郎便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是你不招惹我,我便不看你…但这事到了头上,也不会推辞…这便是叶洛,自有自己的风骨,即使在别人看来很可笑。
只听啪的一声,异姓王把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你以为有二先生护着你我便不敢把你怎么样”
“张伯父并不会护我”少年淡淡的道。少女看着此时的少年,并没有阻止,知道这是少年郎的执拗…一旁的张自审依旧闭目不语。
“那你有何依仗”异姓王眯起眼睛看着少年。
“我就是一介穷书生,会一些拳脚剑术”少年话语中很平淡。
“哈哈哈…是我近些年手段太柔,没有威慑力了么”怒极反笑,他的人让少年不痛快,少年便也叫他不痛快,谁叫少年今日来便是带着怨气的。
“多说无益,告辞”少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就走,异姓王并没有阻止,时机未到,不可能直接开战。
不是不杀,只是不在这里杀…
…
“我不会管你”出了王府,张自审平淡说着,少年当然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便结束了,自己在宴会丝毫不给那异姓王面子,哪能那么容易就让自己回去。
“你倒是痛快了,我以后怎么办,你舍得让我当小寡妇”少女眼圈微红,知道此时自己帮不上忙,若是执意留下反而会拖了少年后退,更没有去求读书人,即使读书人答应了,这少年也不会答应,就像在游龙街上少年消瘦而倔强的身影…
“张伯父先与水瑶回去吧,我随后就来”少年不和少女说话,也不看少女。少女一拳打在少年身上,绵软无力“不许死”
“好”少年轻点头。
…
游龙街某个铺子里,一位老人,一位中年对坐下棋。
“你师兄这下可是把火点着了”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眯眼说着。
“又不是我叫他去的”中年有些无奈,师兄虽然是他的师兄,但并不是像少年少女所想那样,可不是受他之托…
“会不会太狠了些”老人皱眉问道。
“又不是我不想帮忙”中年汉子有些恼火“还不是那老家伙不许我出手”
“那位…”老人还想说什么,但也没有说出口。
“没事,打不死我都能救活”
“万一真死了呢”
“那老家伙能看着不管”
“…”
…
上霄帝国皇宫中。
“爹,救救先生吧,都是因为我任性”小丫头不知哭了多久,回了宫里想要搬救兵,却被自己的父皇拦下来。
“时机未到”龙袍男人双眼微闭,叹息一声。
“先生若死,便是我之过,我会赎罪”瓷娃娃早就没了眼泪,已是哭不出来了。
…
“师叔,他那驴脾气我知道,肯定劝不回来”少女看着男人道,见男人不语,又道“师叔等他快不行了便带回来他,就出手这一回,回头我跟我父亲说”
“不用我出手他也没事”男人难得说了一句。
…
“小子你这一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太顺了…太顺不好”老人伸了个懒腰。
…
长街上就少年自己走着,知道后面的路并不好走。少年知道今日他来不来都是一样的,即使不来结果也是一样的,只是可能晚一点。今日出门后便开始想,想了很多,直到见到那异姓王,便也就想清楚。想让他死的并不仅仅是那异姓王,也有上霄君主…少年只是个小人物,肖钰想要少年这个局外人来破局,却没想到,两人相遇的那一刻起,少年便也是局中人了。直至少年来了上都,住了下来,渐渐的从局中的小人物,变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少年并不怪瓷娃娃,她也是棋盘的棋子罢了…就像少年很不喜欢异姓王一样,这种感觉少年也很不喜欢…想明白的少年知道自己这一劫躲不过,在王府中,把怨气一并发泄,知道可能面临的是更大的凶险,惹怒一头猛虎,但是少年依旧骂了,只为了心中的痛快…自从来了这上都城,怕是也就刚刚酒宴之上少年人才是最为畅快的…
这几条长街并不远,少年刚到第一个街口,便见到一个老熟人,游龙街上的阿大,曾经败在少年手里…如今依旧…
少年当然不是空手而来,手中握着一个腰牌,这腰牌通体漆黑,其上只有一个真字,正是十仙门人送来的…花父曾说这腰牌可窥天道,没说别的,但少年某日将自身那仅有的一丝灵气注入其上便发现了,这腰牌的另一用途,那便是形状可变,可变成任意形状,而这腰牌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是坚韧无比…
“这会你可没有那么好运了”阿大冷笑出声。
“再来一次,结果一样”说着手中腰牌竟是变成了三尺长剑,当然只是凡兵,也只是凡榜腰牌…
嗡鸣一声人首分离,一剑诛杀魂体境武修,这就是有剑剑修与无剑之区别,即使只是一柄凡兵,但却足够坚韧…可能大汉到死都不会明白少年为何如此强…剑之锋利在于用剑之人…剑心通透,身似剑,身是剑…当然也有大汉太弱了的原因。
这其实是少年第一次杀人…
…
“你是不是觉得孤有些可怕”上霄君主看着外面的阴云负手而立,虽然起初有些小手段,但此次读书人张自审前来,倒是省去了他不少事,一切都是顺水推舟…而这寝宫里只有两人…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结,陛下”上霄君主身后有一单膝跪地的老人,这老人听说是皇城第一高手,更是登仙榜天榜前十…
“说的好”
…
“好快的剑”街边铺子里不断走出人来,皆为引气境武修,为了杀他小小叶洛,这异姓王也是下了血本呀,那他叶洛何不让他更加不痛快…
少年郎执剑、抬步、不言语,一双眼睛似有精芒而出,缓步走近。对面之人竞有些被少年赴死的气势吓到了。
“小小入武境剑修…”说着一人冲出,随后不断有人冲来。
一拳先来,少年不避直刺而出,直向那人胸口,浑不在意那人来拳,剑刺入,拳风至,来拳之人卒,少年剑仙嘴角淌血,暴退数步,以伤换杀…不等叶洛稳定伤势,又是一刀,携风雷之势,迅猛而来,自上而下,少年抬剑抵挡,抬脚踹飞,早在半年以前少年不可能踹得飞引气境武修,但此时少年可以,只见那人胸口凹陷,躺在远处,显然没了气息…少年在山上自小悟剑练剑十载,不曾修行,加上这外出的一年,也才修行不到两年…半年前便可手中无剑击败魂体,现在有剑…一大汉执锤跳起,大锤而下,叶洛想闪却见其他人早已袭来,根本是退无可退,只得硬抗,左手抬起手掌向上,竟是打算以手抵挡,右手执剑扫向右侧…右侧之人见剑来,便暂避锋芒,左侧之人攻击已是袭来,是一剑,与此同时上方锤来…少年身形似是下沉了些,这长街上的地面极为坚韧却也从少年处扩散出裂纹,少年腰间也被一柄利剑刺穿,只见少年左手抵挡住大锤,随后竟是手指发力,紧紧的抓住大锤向左侧一甩,不等左侧之人将剑拔出,便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撞飞,执剑人,执锤人,大锤皆被击向远处…
少年一身白衣染血,本是新衣服刚刚穿上,也就一个时辰吧。“都弄脏了,可惜了”少年说着拔出腰间剑,双手执剑,真若那战无不胜的小剑仙。当然并没有结束,还是有人赶到,不断有剑来,劈砍扫刺,一道道拳影席卷而来,刀芒、棍棒…
少年之后就没怎么抵挡过来势汹涌的攻势,一直是以伤换杀,以命相博,少年知道自己如若不这样,注定走不出这长街,但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走出去,人太多了,多到杀不过来,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拼命,这么悍不畏死,同样的这些人也根本不会明白,为何少年明明只有入武境修为却可以随手杀了他们这些引气武修…
少年抬手就是一条人命,当然也是有代价的,头上不知被谁打得一棍子,可能就在脚下尸体里,伤口正在淌血,全身都是…
死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没有少年郎,而且都是少年杀的…
此时天空下起了雪,可是一旦靠近少年的身体便会融化,血是热的,沸腾的,就连少年口中哈出的气似乎都是血色的…
…
皇宫中早就没了声的女孩,跪坐在地上,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却无法阻止…
无力感…
…
剑仙园,少女攥紧拳头,站在门口,眺望远方…
…
游龙街铺子里对弈的二人也停了下来…
…
反倒是一直推波助澜的上霄君主肖自在没有再关注这一战,不论输赢,不论少年生死,他的目的达到了…
…
长街中少年坐在尸山血海中,周围还有不少人,却无一人敢上前…
少年仰头看着飘落的雪花,张开嘴想要接住一两个。嗓子好干,是血腥味,真不好受,少年皱眉想着。已经没有了力气的少年,哪里还能再动,就连眨眨眼都是奢望,身上的白衣早就变成了血衣,更是看不出原来的花鸟虫鱼山川草木…
“回去又要被水瑶骂了”少年喃喃自语。说着竟是提起了一分气力站了起来,只是看着就摇摇欲坠,以剑支着…有人胆子大了起来,上前两步就要出刀,却不料脖子处一热,竞又是一剑人首分离…
“没意思,走了”少年步履阑珊,一条腿都扭到奇怪的方向了,但是却没有要倒下的迹象,没有人敢挡住少年的去路,早在小半个时辰前,少年便是这个样子了…总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少年不行了的时候,那剑光便会袭来,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可能没人敢说少年现在就是强弩之末,这少年邪气的很…谁都不想当冤死鬼…可能下一剑,或是一刀就能要了少年的命,但是谁又能说少年还有几剑呢…
“我佩服你,此次来也不过奉命行事”一双刀汉子拱手,到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一步一摇的少年。不断有人拱手,同样的更多的是沉默…几十号引气境武修竟是被一入武境少年杀了九成…可能杀到一半少年便没有了力气,只是凭借着最后那一口气…
…
来时不觉得这路有多远,但此时却显得那么的长…少年此时最想的便是狠狠喝一口酒,虽说不知道喝下去会不会顺着伤口漏出来…反正是有些透风…
少年本来眼力极好,此时也是恍惚的看不清路了。身后之人散去,等待他们的可能还是极为残酷的惩罚,但也没有人再对少年出手…当然伤成这样大概也没多少好活了吧,也许那摇摇欲坠的瘦弱身影可能过下个街口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
花水瑶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走来,眼中含着泪,终于出现了…
笑着跑向那道身影,但是跑得近了,看得清了,眼中的泪水却如洪水决堤,止不住…
“衣服…都破了…也脏…了”少年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但是就是知道…费力的喘着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
“没事,你在我就能再给你做”少女声音颤抖,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
“哈哈,还…真像个…小媳…”少年一头栽倒。
…
“自己挺过是最好的”老人哈哈一笑,便不再关注这方…
…
“公主他没死,不过…也快了”宫里的公公看向雪地上的小丫头,轻叹一声…
“我要去看先生”肖钰挣扎着就要起身,声音早就沙哑,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公主,陛下吩咐…”老公公都有些不忍。
“让她去吧”
“是”
…
“你不去上都给那孩子治治伤”老人说着。
“…”中年起身就要走。
“不用了”门外一道声音传入,中年又再度坐了下去,一脸的不悦…
“…”
…
长街从头到尾,从异姓王府前的街口开始路上便有一条长长的血线直直通向剑仙园,歪歪扭扭,似有些地方格外的多,甚至依稀可以看见一道人形,应是在这里摔倒而留下的…
雪下的越来越大,渐渐的也盖住了血迹,那堆积成小山包的尸体却没有被盖住…
上都城今年的第一场雪应该可以存个几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