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无风无雨,雾气缭绕。
是在枯井旁。
远处隐隐现出山脉处的雾霭流岚。
云若烟看到自己前面不远处坐着一个女子,她遍体绫罗,是着了跳祭舞的衣裙。
是云罗。
云若烟想起来了她,不过这是梦还是哪里呢?
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云罗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在眼尾处攒了一分的暖意温柔:“云若烟?”
云若烟点头,“是我,我是来解你的困惑给你治病的。”
“我没病。”
云若烟直接说:“心病也算。”
唔……
那若是这般说的话,倒是一时说不清楚也算不清楚了。
只能这么实话实话了。
云罗轻笑,“你很聪明。”
“那是当然。”
云若烟知道她这句夸奖是出自什么原因,只是她迟疑了下却没有点破。
她刚才在那里听故事的时候自然没错过身边环境和人群。
都跟着静了。
她突然想到这是梦里,于是就猜到估计是云罗想要见她了。
这自然是好事。因为无论是怎样高明的医生都是要先看看病人才能假药方抓药给人治病的。
望闻问切。
她这都一直没能见到云罗,所以自然……
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说:“我也姓云,说起来的话我们也是有几分缘分的,好了,现在你说吧,你所谓的执拗到底是什么?”
呼吸似乎是跟着停了停的。
迟疑了会,云若烟说:“我想知道。”
云罗静静的盯着她,目光算不得质疑和冰冷,却也比不得平和温柔,起码和云若烟听说的故事里的那种感觉不同。
云若烟生怕她要在自己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片刻安静后。
她说:“秦昱死了。”
“我知道。”
“葬在枯井中。”
“我知道。”
云罗慢慢摇头,声音很轻却也掷地有声:“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史书中说书先生那般说的话,从不知道人心能恶到什么程度。”
哈?
云若烟不明所以,“这跟人心有何关系?”
云罗抬起头。
却是冷笑了声,伸手自桃树上折下一支桃花,那桃花似是有了生命,离了桃树就枯了。
没了生机难看的很。
她说:“我死,是自杀,血浸泡桃花滋养了桃树,故而这满城桃树都于我有关,可以说我是依附在桃树上的。如今我不是来挑事的,也并非是想让南越动荡不安,只是我想问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秦昱的尸体,到底在哪里,亦或者说,那场反叛的战事中,他到底死了没死。”
云若烟明白了。
“你是想让我帮你查清楚事情真相?”
“我只想知道秦昱的下落。”
唔。
云若烟环顾四周,这个梦已经在渐渐的模糊,她这场梦中梦怕是也很快就得醒了。
一时又突然想起来秦昱的话。
他说:“你终于还是为他辜负了,孤为你送上的中宫至尊,母仪天下。”
云若烟皱了皱眉。
果断的摇了摇头:“那算了,这个我替你找寻不到了,先不说如今这事已经被历史淹没在滚滚红尘中再难寻到踪迹,就算我为你查探到真相又能如何呢?你能逆转乾坤还是能悔青了肠子?”
她说:“另外,我是大夫,是给人治病的,心病我能治却也是看那人愿不愿意让我治,可娘娘,我看,你似乎不想让我为你治。”
四周渐渐变的模糊。
是谁在渐渐消散了的风华烛光中对着她笑,云罗有片刻的恍惚,抬手,又折了一支桃花。
这次,桃花并没有衰败。
她在手中把玩。
最后别在了发髻。
“算了,不用你治了。”
云若烟眯了眯眼,她为人处世向来都是想帮就帮的,而若是说帮了就一定要帮到底,所以如今也是铁了心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昱死了,这是事实,就算他没有死在战事中也死在时光里,你就算是能侥幸把他找到又如何?他不可能不死……”
“……”
片刻。
云罗摆手:“你离开吧。”
心口似乎是堵着一口气,她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只能任由它撕扯着咽喉。
剧痛。
最后她的众多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口处。
“珍重。”
这场梦的确是梦了很长时间。云若烟抬头,看到那棵树瞬间支离破碎化作点点落花迎风而散,他睁大了眼睛去看,伸手去碰,刚好,有一枚落花落在她唇上。
辗转着,芬香芳甜。
云若烟睫毛颤了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刚好对上了那人的眉眼。
是很干净的眉眼。
是十五而不是墨非离的脸。
云若烟吓了一跳竟然是下意识的就推开了他,踉跄着擦了擦唇扶住桃树站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才记起来十五就是墨非离。
“呃,你亲我干什么?”
云若烟是知道的,墨非离脾性拗的很,但是却又是刀子嘴豆腐心。
上一秒和她吵架下一秒就能给她找甜的吃。
可能刚才还在和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下一秒就在抱着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如果能让他说出他喜欢她……
嗯,很美。
十五怔了片刻,面色的慌张眨眼就褪了,他双手负在身后,半晌,才轻声道:“你刚才,呼吸突然没了,我……有些着急。”
呼吸?
云若烟想应该是梦里那光华全部裹着她的身子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窒息感她可是记得的。如今看来,竟是转移到了现在吗?
她怔了怔,低声道:“你以为我死了?”
“……”
十五偏过头不说话,云若烟却是心情大好,自己蹦蹦跳跳的直接往他怀里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就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云若烟说,“为了弥补你,我亲你一口当做补偿?”
呼吸似乎变得滚烫。
十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不少,一下一下的,似乎是在敲锣打鼓,要在他心口处演奏一首曲子名为心动。
他终于没忍住,轻轻的伸开胳膊,环住了云若烟的腰肢,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
力道之大。
像是要把她给拉到自己怀里融入自己的骨血中重塑。
云若烟不明所以,却也感觉到自己心里有烟花绽放。
她问:“十五,你是墨非离吗?”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他说:“我是。”
云若烟和十五入了这场梦有三天时间,可在现实世界里却不过是三炷香的时间。
蛮王看到是十五先醒来,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他一番也没明白怎么自己的外甥女就看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喂。”蛮王叫住他,“你是谁?”
十五恭敬道:“十五。”
“我问你名字和身世,没有问你身为奴隶的名字。”
他自然是调查过这个十五的,只能查到是战俘被扔进去了斗兽场,可他也不是个吃素的,居然能在那么多的猛兽中杀出一条生路来,也是历害的。
只是他到底……
是能听信的吗?
十五微怔片刻,低头沉思片刻,脸皮斌叫出了一丝的茫然,他摇头:“我不记得了。”
蛮王眯了眯眼,刚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却被云若烟呢喃着的声音惊到了,他侧头看,果真看到云若烟正皱着眉在床榻上滚着。
“怎么回事?”他疾步冲过去,这才注意到云若烟愁眉紧锁在床上不住的翻滚着,她睁着眼睛,神色尽是痛苦,蛮王自然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的,如今怎会不心疼?故而当即就乱了阵脚,“怎么了,朝霭,可是哪里难受?”
云若烟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舅舅,我饿了……”
“……”
蛮王无奈道:“立刻去为贵主做吃的!”顿了顿,他又侧头道,“吃什么?”
“甜的,只要是甜的什么都行!”
“不行。”立刻有煞风景的人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十五束手而立,神色不见恭敬卑微,波澜不惊的异于常人:“你牙疼,不能再吃这么多甜的了。”
蛮王皱了皱眉,刚要呵斥他不知礼数不知主子的话就该听从,却听到云若烟叹了口气,虽然委屈巴巴不过也是应了:“那好吧,我听你的。”
蛮王:“?!?”
这两人之间……
用膳时间到,云若烟虽然没让十五同她一起用膳,但眼前却是一直往他身上黏。
蛮王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闻到了爱情酸臭味的?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若烟回答的模棱两可:“女人和男人的关系。”
这个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蛮王自然不会让这么含糊的答案蒙混过关:“说清楚点。”
“唔,贵主和奴隶?”
蛮王叹了口气,也不打算深究这种问题了,只是回头道:“来人,备一份碗筷来。”
下人不明所以却也照做。
碗筷上了,蛮王拍了拍一边的空位,抬头示意十五坐下:“既然贵主都偏袒你,本王也没理由无动于衷。”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此事定要瞒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