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弓一丝不苟的态度,严峻的表情让人生畏。
俩舅舅被堵得一噎,脸色憋得青紫,极其不好看,“就一点儿也不给舅舅面子?”
“我做的不是面子工程,想要什么就要凭真才实学。”张长弓丝毫没有要给他们面子的意思,拒绝得很是干脆利落。
从来到走,一杯茶没喝完,丁洛妙站在丁家的院门口,看着张长弓的舅舅们领着儿子们脸色铁青,气冲冲地走了,喟叹一声,人若穷酸狗不理,人若富裕遍地亲。
张长弓走出门,看到自家媳妇倚靠在丁家大门上,望着舅舅离去的背影,嘴里嘀咕着什么。
张长弓靠近她,拉起她的手,“一个人瞎嘀咕什么呢?”
丁洛妙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男孩,应付这些奇葩亲戚应该很累吧?
他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一路踏着风霜站在巅峰,别人看到的只是光鲜靓丽,可有谁能知他是怎么从万丈深渊爬上峰顶的?
当初无人能帮他,如今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分享他的成果,包括她自己。
张长弓看她呆愣地看着自己,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怎么了?”
丁洛妙摇摇头,蔚然一笑,挽着他的手臂建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一望无际的麦田,绿油油的,让人豁然心胸开阔起来。
奇葩亲戚的糟心事也一瞬间被抛诸脑后。
不远处的草莓棚,在一片绿色中尤其显眼。
丁洛妙拉着张长弓便往村长家的草莓大棚里跑。
里面红绿青相间,尤其是已经成熟的草莓,在单一的青绿色中红得鲜艳夺目。
丁洛妙拿起一个提筐,行走在草莓垅梗之上,将成熟的草莓摘下,小心翼翼地放入到提筐中。
张长弓被村长拉住,在蓬外抽烟聊天。
张长弓显然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始终锁着棚内丁洛妙的身影游移。
村长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捐钱”俩字,什么村中的祖庙该修了,路不好走,也需要修了。
“什么时候修?”
“想开春就修。”
张长弓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走进棚里,看到她的手提筐里已经摘了半筐,便也下手陪她一起摘。
摘完草莓,两人坐在村外的桥上,晒着太阳吃草莓。
丁志诚、韩春栋、张铁柱一起走过来,韩春栋和张铁柱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崽,抱崽的动作也相当娴熟、自然,俨然成了一个奶爸。
丁志诚慵懒地迈着步子,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两位奶爸则正热切地交流着带娃心得。
丁志诚看着他们怀里的崽,天真的脸庞,清澈的眼睛,咿呀个不停,听不懂在说什么。
他还真有点儿羡慕这二位,早早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娃,唯有他还一个人飘着,没着没落的。
看向桥上坐着的两人,还有一对秀恩爱撒狗粮的,可要了他这单身狗的老命了。
唉,谁让人家运气好,姻缘早定又顺遂。
丁志诚强行坐在张长弓与丁洛妙中间,不客气地拿起袋子中的草莓,一口一个,决心做个瓦亮瓦亮存在感爆棚的电灯泡。
张长弓出掌在他后背一拍,丁志诚惊呼着掉进了下面的土坑里,他在下面仰望向上,看着张长弓和丁洛妙晃着腿惬意地继续吃草莓,韩春栋和张铁柱抱着孩子探头向下看。
“诚子,你天天憋一肚子坏水,你招惹谁不好去招惹弓子,怎样,跟个苍蝇似的被一掌拍下去了吧?坑里舒爽吗?”韩春栋抱着孩子笑得身子乱颤,怀里的崽也跟着他咯咯笑个不停。
“觉悟还不够,弓子还需要对他继续锤炼!”张铁柱也跟着做起了插刀教主。
丁志诚站在坑下看着桥上的那群人,一个个对他冷嘲热讽的,冷哼了一声,“嘿,你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成了被围困囚牢失去自由的人,竟然不知反抗,反而组成了狱友联盟围怼我?你们是嫉妒我自由无羁不羁绊,懂得什么是珍贵,大哥们,自由呀,要自由,为了自由爱情、家庭呀算什么?你们真是白活了,这么明显的选择题……”
“咚!”没等他说完,一颗草莓砸在了他脑袋上,红色草莓汁印在了他白净的脸上。
这厮越长大越白净,皮肤越好,只是……明明可以做一个儒雅的白面书生,偏偏要做偷奸耍滑的白脸曹操。
“行啦,别歇斯底里地说反话了,你倒是想束缚,求着人家奴役你,可惜人家都不甩你呀!”
他越咋呼,越歌颂自由,他的内心就越虚妄,越想要有个人管着他,而那个人他也是有要求看对象的,非韩春花莫属,要不然,公司里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的也不少,却从未见他给谁哪怕一个笑容,也没有去特别照顾谁。
想起以前在杭州,她混迹在公司内部,偷听女员工的谈话,当得知张长弓和丁志诚被公司里的女员工戏称“面瘫二人组”时,她笑得肚子都疼了,这俩明明是二货好嘛,他们的熊样子简直令人发指,怎么可能跟面瘫挂上号。
后来,她便偷偷地观察他们,还确实是,在公司员工面前,他们眼神冷锐,面色严峻,对工作要求严苛,整个气质大反转,让人望而生畏。
原本气势彪悍的他,被丁洛妙一句话,击溃了他蓄积许久的伪装,他面对韩春花时的不在意与无所谓,在此刻土崩瓦解。
他丧丧地坐在坑里,望着桥洞神色凄荒,眼神戚戚,整个人寂寥得似皑皑冬雪,一片单色纯白,毫无生气和彩色可言。
丁洛妙看得心里一揪,想到韩春花,心脏处的揪痛更甚。
自从回来,她也就在订婚宴上匆匆与她见了一面,但那一天事情太多,也没好好说话,不知道她在婆家的处境是否有所改善?
但即便婆家对她态度好转,可想想跟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也是一种煎熬啊!
在临开学前,丁洛妙还是去王桥看望了韩春花和孩子,给孩子买了不少玩具,葵葵已经会爬了,在床上追着玩具爬来爬去,或咿咿呀呀地试图说话,或者咯咯笑个不停,是个明朗的好孩子。
丁洛妙见葵葵胖乎乎的,韩春花也长回了一些肉,应该日子不算差了吧?但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出来,“你婆家对你怎么样?”
韩春花冷笑了一下,“挺好的。”
三个字含着讥诮的意味,耐人寻味。
显然现实生活并不如她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