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亲?
难不成是因为她?
杨昕言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因为你哥哥眼光太高?”
元梦气结,刚要反驳,突然又觉得不对,自己若说不是,那不就是说哥哥眼光低了吗?
她嘟着嘴道:“我哥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眼光高才是正常啊!”
杨昕言点点头,眼光高就好,西京城里眼光高的少年公子,应是看不上她这个山里来的野丫头的!
看杨昕言一脸了然的样子,元梦抚了抚胸口,让自己平静了一下,这才说出自己方才要说的话:“我母亲为我哥哥的婚事急的不得了,要知道,西京城里跟我哥同龄的好多人都已经当爹了!”
杨昕言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我们倚翠巷田大伯家的儿子跟你哥哥差不多大,他如今儿子都有两个了!”
元梦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杨昕言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母亲急,可是我祖父不急,他说男人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哥哥已有婚约在身,就不能再娶别人家女儿!”
杨昕言呼吸一滞,所以,还是因为她啊!
看着元梦愤愤的表情,杨昕言无奈叹了口气。
“纤纤,你只知我是我爹的养女,可却不知道我原来的经历吧!”
杨昕言是真的不想一再对人提起她那不堪回首的童年,所以她叙述的十分简洁:“天玺二十八年,我六岁。我的家乡洛水镇距离武庸关只有五十里,我亲生父亲被抢粮的魏兵重伤致死,母亲带着我一路南下,想去投奔住在京州永安县的舅舅。可我母亲在路上染了病,我在去请大夫的路上遇到了流寇,是爹爹突然出现救下了我。”
杨昕言面无表情,用一个语调一口气说完,似乎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元梦的心揪了一下,她没想到杨昕言的故事这么沉痛,她扑上去拉住了杨昕言的手:“言姐姐……”
杨昕言握了握元梦的手,继续面无表情道:“母亲的病因拖了太久,大夫们都无力回天。母亲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爹爹。爹爹说他的未婚妻子在战火中故去了,也许是上天垂怜,他无意间救下的我,竟与他的未婚妻长得有几分相似。爹爹对母亲保证,他会将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长大。”
杨昕言看了看皱着一张脸的元梦扯了扯嘴角:“爹爹带我从北走到南,在苍田县住了下来。爹爹在山中建了一处小木屋,对外的身份是一名独自带着女儿的猎户。因此大多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练功、看书,或去山林里抓鱼捉鸟。
“我今日见了你,也觉得我们性格十分投契。待进了西京,有你在我也就不会孤单了。”
听了这话,元梦两眼一亮:“所以,言姐姐你嫁来我们家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杨昕言无奈地笑了笑:“纤纤,我正想跟你说,关于那个婚约,我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提了!不止是现在,就是回了西京也不要提!”
元梦一脸不解:“为什么你和哥哥都……”
杨昕言挑眉道:“你哥哥也不让你提,对不对?”
元梦有些慌乱的坐直了身子:“没有……”
“纤纤,”杨昕言认真道,“我爹爹他近十年没有回过西京,如今突然回去,还带了一个女儿,以杨家在京中的地位,肯定会引起人们的议论。皇上大婚在即,偻国又派使臣进京,朝中局势未必就如表面一般风平浪静。
“你应该比我明白,在西京,每一个人所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家族。况且,你就没有想过我爹近十年都没有回过西京,为何现在突然回去?”
元梦自小在京中长大,对于那些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只是不想理,却不是不明白。
杨昕言这一席话点醒了她,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言姐姐,你的意思是西京现在风起云涌,不适宜结亲?”
“你这小脑袋里,就想着结亲啊!”杨昕言被他气笑了,“有些事情我也并不清楚,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如今这种形式下,当年的这个婚约不宜宣扬,你能明白吗?”
她不能说她身有重伤,不宜结亲,也不能说自己其实不想结这门亲事。
她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暂时稳住元梦,也暂时堵住她那能说会道的小嘴。
元梦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我当然可以不提,反正你早晚都是我嫂嫂!”
不等杨昕言开口,她又一本正经道:“言姐姐,你放心!不论什么时候,我们元家和杨家都是站在一起的!等你说的这些风波过了,咱们查出当年害我爹的主谋,报了我爹爹的大仇,你就可以名正言顺跟我哥在一起了!
“不瞒你说,西京可是有好多姑娘盯着我哥呢!等到了西京你就知道了!尤其是那个汪粲真,总是千方百计地向我打听哥哥!但是你放心,她们没一个人能入得了我哥的眼,我哥啊,甚至连她们的长相都记不得呢!”
这真是说不通了!
杨昕言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她看着面前这个大眼睛的“小牛”无奈道:“纤纤,你只要记住,不要再提这婚约!我与你哥哥,就是兄妹之谊,好吗?”
……
第二日天还没亮,元桦身着一身带了补丁的旧衣,背着一个看不清原本布料颜色的布包,悄悄溜出了辅仁客栈,来到了鄂县驿馆外。
在距离鄂县驿馆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上,元桦要了一碗馄饨面一张大饼,边吃边等。
直到太阳初升,十几个打扮奇异的偻人,或骑马或赶车从驿站中走出直奔西城门而去。
已经吃了四碗馄饨面三张大饼的元桦待他们一行人走远后,摸了摸自己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将饭钱扔在桌上,摇摇晃晃地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小巷中没被太阳照到的黑影中,一匹黑马默默站在那里,见元桦来了,它打了一声响鼻。
元桦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久等啦,老伙计!咱们走吧!”
说完,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元桦走后,巷子口的墙根下缓缓走出一个带着斗笠,手持大饼的黑影。
这黑影注视着元桦消失的方向,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饼,慢慢转身回到了元桦坐了一个早上的馄饨摊。
“老板,”嘶哑的声音响起,“再来一碗馄饨!”
“好咧!”老板麻利地往锅中又下了十个包好的馄饨。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这位戴着大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客人,已经连着四天在他这里吃馄饨了!每碗馄饨都只要馄饨不要面。
馄饨摊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客人,恰好此时,初升的一缕阳光迎面照在了这位客人的脸上。
阳光下,一条狰狞的疤痕自上而下几乎贯穿了他的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