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愿宁焦急地看着床榻上对坐的一老一小,一颗心七上八下。
女儿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衣衫和额发都已被汗水打湿。若不是双臂被对面的老人紧紧握住,江愿宁怀疑女儿随时都会倒下。
心疼不已的江愿宁不知这煎熬何时才能结束,不由地看向女儿对面的老人。
眸光一转间,江愿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瞬间瞪大了双眼。
只见方才还算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时竟已是满头白发,她脸上原本浅淡的皱纹此时也加深了不少。
这变化让她脸上原本的那两道伤疤显得更加狰狞。
江愿宁牢牢记着桂姨方才所说的“行功之时,不可打扰”,她紧紧用双手捂住了嘴巴,把那已到了舌尖上的惊呼压了下去。
顾不上再看女儿的江愿宁,目光在桂姨满是皱纹的脸上流连。
打她记事时起,桂姨就独自一人住在巷尾的小院中。
母亲曾说过,桂姨的丈夫因病早逝,给她留下了不少钱财,因此桂姨哪怕什么都不做,依旧可以衣食无忧。
一个寡居的妇人想要保住一笔不菲的钱财,在如今这世上,得有多艰难?
可桂姨做到了,可见桂姨是个有本事的人。
看着桂姨佝偻的身影,江愿宁心中酸涩。
许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桂姨对小巷中的孩子们都非常好,但她似乎尤其喜欢自己和哥哥。
如今,这个自小就对她甚好的桂姨,为了她和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江愿宁的眼泪无声滑落。
“阿宁……”
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江愿宁的回忆。
“桂姨……”
桂姨点点头:“去扶住听雪。”
江愿宁急忙上前几步,扶住了虽然还坐着,实际上已昏迷过去的女儿。
“听雪她这是……”
桂姨缓缓松开了握住听雪手腕的双手,看着她倒在母亲怀中,似乎睡熟的样子,心中满是欣慰。
“阿宁,记住!告诉听雪,每三个时辰便要修习一遍晨夕决,直到她把体内真气全都收为己用为止。切记,一次都不可中断!”
见江愿宁点头,桂姨松了口气,缓缓靠在床架上:“我这一身修为原本应传给你才实为上策。可我以前只想着让你一生平安顺遂就好……”
桂姨手抚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桂姨!”江愿宁把女儿放到床上,扑过去抓住桂姨干枯的手,“桂姨,您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吧!”
“无妨!”桂姨摆摆手缓缓道,“一年多以前,听雪偶然间看见我用了琼华掌,从那以后就总嚷着要我教她……我当时想着教就教吧,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让我说完……”桂姨阻止刚要张口的江愿宁:“阿宁,听雪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小小年纪,刚刚失了父亲又要受这真气冲体之苦,我心中的难过痛苦,绝不比你少……”
桂姨缓了口气,继续道:“洛水距京州千里之遥,如今战乱纷纷,为了你母女的平安,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阿宁,我去之后,你……”
“桂姨!”江愿宁惊呼出声,“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咱们三人一起走!”
桂姨摇头笑道:“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我本就有心疾。如今又……你不要哭!我老婆子原本就没多少日子了……能在死前给你们母女一项保命的本领,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阿宁,”桂姨抬手为她拭泪,“外边的魏兵已不再抢粮了……据说是他们的厉王就要到洛水镇了。这个厉王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为了安抚民心,他们一定会对死于魏军手下的百姓多有抚慰……你到时就借着给我和阿勇送葬为名,带着听雪出城去吧!”
“不要哭!听雪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又何尝不是呢?阿宁,我……我可是一直将你当成女儿看的呀!”桂姨颤巍巍地抬起手,抚了抚江愿宁的头顶,“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论为女儿做什么,那都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