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夜幕拉下,周天的星座呈現出莊嚴迷人的圖案時,總能勾起我們對古老民族的圖騰與信仰的探尋。有時,心底會默然騰湧出那些最古老的問題:
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萬物的起源、宇宙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信仰是什麼,文明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說起信仰,在中國的佛教、伊斯蘭教都引自西域,唯有老子所創的道教,是我們的本土信仰。而老子五千言《道德經》,自古就被認為是玄之又玄的上乘之作,鮮有人能真正入得其門徑,領略其深奧智慧。
其實,《道德經》無外乎就是講了兩個字——“道”和“德”。
雖然現在我們還常常用“道”和“德”二字來作為對世人、世事的評判標準,但是,當新興的網絡世界裡出現了“鍵盤俠”這一類人後,我們似乎對“道”和“德”又產生了新的疑問,究竟何為“道”,何為“德”?答案,也許終究要回到老子的五千言中去探尋……
道可道,非常道。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本是有其規定性的,無論是宇宙萬物的發生、運動,還是人類社會的存在、發展,都不能離開“道”,這是“道”的記憶體性使然。道生萬物,於是,人類將道視為信仰,一旦事物的發展偏離了“道”,必然會出現異象。著名主持人白岩松曾表示:“社會時常顯出濃重的戾氣。我們不能只簡單譴責這一戾氣橫生的現象,也不能指望肇事者被懲罰就萬事太平。”的確,究其戾氣之根源,是因為社會發展偏離了“道”,國人信仰有所缺失。信仰缺位就會失去敬畏,對社會無敬畏,對生命無敬畏,甚至對天地無敬畏。於是,我們的新聞裡充斥著有毒的生薑、蘸了甲醛的娃娃菜……環顧世界我們會發現,只有在中國,每年的“3·15”打假都會成為一場“盛宴”;只有在中國,“怕吃虧”的心理會淩駕於別人的生命之上。
“道”是形而上的,常常流於恍惚無形,但卻演繹著新陳代謝、物質迴圈,亙古維持著陰陽變幻玄機。當世風有失淳樸善良而流於譎詐虛偽,德便由道而生人類智慧,杜絕貪盜巧利之私欲,讓民風重抱質樸。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德”如同這“水”,與“善”相近,正所謂,惟天下之善,能盡其性,盡人之性;惟天下至善,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下之化育。而以“不爭”為表現形態,其意是遵從事物發展的必然規律,一言以蔽之,便是“無為”。
“無為”,於天道而言,“天地生萬物,然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因為自然界的無為,營造出宜於萬物生長之環境,萬物順應環境才能自然生長;於人道而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治國當應天順民,無為而治。老子提倡無為,卻不是真的要我們面對一切惡的形態無所作為,而是要以萬物之運行規律為準則,無為而有為。放到修己也是如此,順應本性以行天道,謙虛柔和,無過無不及,做到自身意念,無欲無為,無為而勝有為。當社會上的大多數都能做到“無為”了,則“戾氣”必將悄然銷匿。
無論是庭間一隅,還是曠野田疇,無論是滾滾江水還是浩瀚宇宙,有人類的地方就應該有信仰,有靈魂的筆尖不敢碰觸的領域。惟有如此,自然才能正常運轉,社會才能和諧相處。《道德經》只有五千言,卻是字字珠璣,揭示了萬事萬物最根本的規律。無形之“道”產生了有形之“萬事萬物”,修道之“德”,教給人修身、治家、治國的應備的世界觀與方法論。“道”“德”二字,提綱挈領,演繹了中國古典哲學的最高範疇。《道德經》高遠的價值思辨,如同古老的城牆,界定著古代人的辛苦勞作與歷史回聲的嚴肅壯美,更界定著現代人對美好的追求與心靈嚮往的方向!
糜爛奢侈的物質生活已將我們拖入了一個以權力和財富為信仰的時代。人們在社會、生態、價值、人性等方方面面都面臨著重重的危機。在國內生產總值口號的鼓舞下,人們牧心於金錢,目標輕浮,人格膚淺。
近年來,某部演繹明代歷史的電視劇熱播時,人們爭相討論,劇中人物的衣著打扮,是不是在仿照韓國古裝?殊不知,韓國古代裝扮,正是學了中國明代人物的裝束。隨著韓日旅遊的大熱,人們爭相去日本看唐宋,去韓國看明朝。而在中國能看到什麼?看到的是將流傳千古的珍貴文物推倒,在其廢墟上重建起來的一座又一座“奇奇怪怪”的建築。
當我們譴責日本無視歷史的時候,我們似乎也不曾真正反省過。著名歷史學家內藤湖南認為,文明和人一樣,也會經歷成長、衰老和死亡。當年的崖山海戰,大宋王朝精英階層全部殉國,一脈相承數千年的華夏文明自此而絕,中國喪失了最好的發展機會,甚至墮落得一發不可收拾:宋亡之後無中國,明亡之後無華夏,滿清之後無漢人,“文革”之後無信仰,改革之後無道德……
中國五千年的傳統文明,已經變得縹緲虛空。重讀《道德經》,尋回潛在於中國人的精神成長史中的文化根基,顯得尤為重要!
在數字技術不斷革新的當下,電子出版物充斥左右,我們越來越被碎片式的閱讀分裂的時候,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人文分社宋月華社長以及其團隊,秉承歷史責任感和專業精神,欲意傳承經典重建傳統,編纂“述而作”系列,並將《老子章句淺釋》再版編入其系列,其卓然高遠之睿識,定為中華後人敬仰。僅此書以寄意,深表謝忱!
何曉岩
二零一六年五月十八日於深圳聽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