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林平与小刀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回刘家村,当天就会回来,并特意嘱托小刀备些祭奠的用品,小刀揉着惺忪睡眼,一一应下,待林平离开房间,复又躺下,却再没了困意,辗转了一会,还是起了床,在院里干坐了一会,便遇到老钟开始在厨间里忙活,为他们准备早餐。
吃了早饭之后,小刀与陈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闲聊,看着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分,便拉着陈决去街上采买些上坟的纸元宝、香烛一类的。
老钟在旁边听了,便上前把事情揽下了:“这种事情就让我这老头子去办就行了,你们也不懂,只说要多少份就好。”
小刀想了想,觉得也好,自己还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在哪儿买,看陈决的样子似乎也不是精通之人。
陈决道:“我每年给父母上坟,也就随便在街边买些草纸烧了,并不十分讲究。”
“罢了,还是让老钟去吧。”小刀转向老钟道:“你就一样的搭配,买个十份过来就好。”
老钟领命而去,陈决自责道:“仔细想想,我还真是个不孝子,自父母相继离世后,从没有好好地拜祭过他们,也不懂得这其中的礼制。”
“其实这些不过形式而已。”小刀站起身,望着城西的方向,“逝者已逝,只要心中不忘就好,祭拜也好、报仇也罢,只不过是活着人的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若是大家都能像你看得这般透彻就好了。”陈决也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其实我只所以不太想去拜祭父母,是不想勾起回忆,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若是每年都要去面对他们,不免伤感,有时反倒想把他们忘记。”
“你说的也对。”小刀看了看陈决,“不管记住也好、忘掉也好,都有它的道理,记得太深会成为负担,忘的太多又显绝情,是记是忘,也不用过于纠结。”
陈决点点头,没有回话。
老钟回来的很快,置办的东西都是普通人家清明上坟常用的物品,每一份都分别用草纸包了,分成十份,肩背手拎地拿了回来。
陈决只取了一份,说是父母合葬在一处,没必要非得烧个两份,倒显得怪异,小刀也不懂,便随他了。
而自己这边算了一下,真正需要拜祭的不过外公、舅舅、舅母三人,或许还有外祖母一类的亲人,但他并不知道葬于何处,只能等表哥回来再落实。
可到傍晚时分,依旧没有林平的动静,小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说不出原因,便敲开了陈决的房门,见陈决还在认真的阅读他写的《猎经》。
“这安州附近有几个刘家村?”
陈决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只有一处。”
“距离有多远?”
“三十多里,应该不到四十里地吧。”
“若是骑马,岂不是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
“你是想去刘家村?”陈决不明所以,“林平兄不是今日要回来的吗?你又何必要赶过去,说不定路上倒错开了。”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还是去一趟的好。”小刀已做了决定。
陈决放下书,站起身来:“那我陪你去,反正在这儿也闲得无事,正好出去走走。”
“也好。”
二人出了屋子,来到前院,将马匹牵了,出了院马,便双双上马,由陈决带路,一路出了安州城,奔刘家村而去。
往刘家村的路有一小半是官道,下了官道都是些崎岖的小路,不过好在陈决倒也熟悉,“我外祖母的家应刘家村不远的地方,小时候倒经常走这段路,只记得马车到了这小路的时候,每隔一段便要从马车上下来,有时还要帮助推车。”
官道上很快,小路上则慢了下来,便是跨下的马匹,也走的小心翼翼,因为有些路段坑坑洼洼的,还有些往日下雨后未干的积水。
终于,陈决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村落,“刘家村快到了。”
小刀策马冲到了前面,直奔村子飞奔而去,陈决挥鞭驱马跟上。
刚进了村子,只见有几个人在往前跑,小刀好不容易驱马截下一人,“请问这位大哥,你可认得林平,可知他们住在哪儿?”
那位中年庄稼汉子,也顾不得打量小刀,大喊道:“快点让开,林平他们出事了!”
小刀连忙闪在一边,让汉子过去,一边策马追上,一直跟着跑了小半里地,才看见一处栅栏围成的小院,院子外面站了大几十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小刀身在马上,虽离得远,却能将院中的情景看得清楚,只见一个虬须汉子手握着一把弯刀半靠半坐在房子的土墙之下,而表哥林平,则不远处半跪着,一把钢刀插在地上,似乎以此支持着身体。
两人俱都一动不动。
小刀从一处没人的地方,直接用力拉起缰绳,用力夹住马腹,一声“驾”喝,身下马匹直接扬蹄而起,从围栏上越过,临近林平身边之际,小刀并未收马,而是直接纵身而下,任由马匹跑出很远,自己却安安落在林平跟前。
只见林平双眼圆睁,面带杀气,握刀的手骨筋暴露,另一只手按在地上,似乎随时准备腾身而起,但人却定定地保持着那个姿式,即便小刀半跪在面前,身形神情都未有任何变化。
而此时,小刀却在林平的身前的地上看到了血迹,看到了被血渍浸染的衣服,也看到胸口处的一片暗红。
他伸手探了下,林平已经没了呼吸,他将林平眼着的眼睛轻手拂下,随后起身将他身体放平,再转眼看了看那个虬须汉子,知他也已死去多时,此人想来便是母亲口中的弯刀刘、林平口中的林叔了。
小刀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与自己如此亲近之人死去,他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只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而陈决已经来到跟前,“小刀兄弟,没想到林平兄离开我们尚不足一日,便死于非命。”一边四下转头探望,“只是为何没见到你的表妹林婉。”
这时小刀才想起林婉的事,便站起身来,先是四下打量,然后又疾步冲到一正一侧两间茅舍之内,分别查看,见里面倒也整齐,却并无人影。
小刀回到外面,冲陈决摇了摇头。
这时一位白须老者走进了院子,盯着小刀与陈决二人,站在十几步之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刀一拱手:“老人家,小的是林平的表弟,你可知这儿前面发生了什么?”
老者冲栅栏外的一个孩童挥挥手,一个不到十岁的束角小童浑身发抖地走过来,跟离老者又隔了几步,便再不前行。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说给太爷听听。”老者看着他道。
孩童看得出还未从恐惶中回过神来,半晌,才双手抓着衣角,颤声道:“当时我在不远处放牛,便突然看到不知从哪儿来的十几个人,穿着灰袍,个个都蒙了脸,便围了这院子,先是林平哥哥出来,与他们对打,接着便是弯刀太太爷爷拿了刀出来,也与他们对打,可是太太爷与林平哥哥不是他们的对手,然后太太爷就坐在那儿了,林平哥哥想要过去,却被人被背后刺了一刀,林平哥哥也不动了。”
小刀走上前来,看着孩童,“那你也认得婉儿姐姐吧?她人呢?”
孩童摇了摇头:“婉儿姐姐半个月前就走了,不在村里,这儿只有太太爷爷,林平哥哥也是今日才刚刚回来的。”
小刀看向老者,老者点头道:“这事我也是知道的,林婉这孩子好像是半个月前就走了,我一天路过这儿还曾问过刘叔,他只说婉儿出去走几天亲戚。”
“莫非弯刀刘提前预知了风险,将婉儿送走了。”小刀想着,觉得大有可能,若是如此,至少婉儿现在是安全的。
可究竟是谁,竟然追到这儿将弯刀刘与林平杀了?
若是当日杀害林家的人,那就应该是魏家庄快刀帮的刀客,可如今魏清已死、刀客也暂时解散了,显然不大可能是原来那班刀客所为。
莫非是幕后主使另行安排了他人?
又或者是弯刀刘的仇家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