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理了理袍襟,也淡然一笑道:“还是刘兄看的透彻。——不过,你我既然身在魏家庄,虽各有意图,但也如游鱼附于水流,水若流动,我们也不得不随势,倘遇到什么漩涡一类的,说不定也会被裹携而下,免不了粉身碎骨。”
刘平眉头拧了一下,将目光从小刀身上移向别处,看着夜色如雾,将小院渐渐淹没,冷笑道:“若真有这么一个漩涡,也未见得不是好事,不管什么糟鱼烂虾,一并拖了下去!”语气中满是恨意。
小刀张了张嘴,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正如陈决所言,刘平确实有些怪异,不过他知道刘平并不在他的防备之列,转身冲陈决道:“这夜里还有些凉意,还是回屋去吧。”只将刘平一人搁在小院中。
刘平对二人的离去并没有反应,依旧半仰着头,看向小院斜上方的天宇,此时已有淡淡的月光,从夜色中丝丝缕缕的蜿蜒而下,在地上缓缓地游动。
“我说这刘平有些奇怪吧。”陈决边走,边低声嘀咕道。
小刀随着陈决进了房间,在椅上坐了,似有所思地道:“他并不奇怪,只所以被你看出奇怪,不过是他没能掩饰好自己的心事罢了。不过,我倒挺配服他的,至少他把自己的意图隐藏的很好。”
“那你呢?”
“我?”小刀抬头看着依旧站着的陈决:“我对心事掩饰的尚好,却没有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意图,所以,刚才追踪蓝规的时候,不仅被你发现,连刘平都查觉了。”
“可我并不知道,你追踪蓝公子的意图。”
“因为你在我的意图之外,自然不会知道,也无从判断。”小刀伸手到案上,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弱的月光,摸了个茶杯,取了壶,给自己斟了杯水喝下,转着手中的茶杯道:“若是有人与我的意图相关,再机敏一些,说不定就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要做什么。”突然转向陈决道:“以后若是觉得我的言行有些怪异,还望陈兄多多提醒,免得我出什么差池。”
陈决来到桌前,也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他笑道:“小刀兄弟,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小刀另取了个杯子,为他斟了水,推到面前,笑道:“有时候,想多些好。”
陈决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水,若有所思道:“你从山林中来到这俗世之间,只受不了山林中的寂寞冷清,想看人世间的繁华百态;而我恰恰看腻了这世间人情冷暖,宁愿找个山林隐居,只是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怕在山林中待不得一日,便会成为野兽口中之食。”
小刀闻言,笑道:“若陈兄真有此意,待我也看腻了这俗世,你便与我一起回到山林就是。”
“当真?”陈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抚掌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便遂了为兄的心愿了。”
就这般,在常风的宅院里一晃过了六七日,小刀中间也曾多次去到兴源客栈,中间也曾多次前往兴源客栈,却再也没听到蓝规房间有什么动静,便是蓝规本人,也时常不在客栈之中。
而常风似乎已经将这个新收的义子给忘了,除而偶而见面的时候,小刀依例给他行长辈之礼外,常风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跟他说过。
但他看得出,常风这些日子很忙,总是来去匆匆,神色也有些冰冷,少了初见时的那份洒脱。
小刀知道,距离魏清解散快刀帮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常风显然并不希望如此,但明面上对魏清的反对已经无效,他心情不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但小刀也知道,常风对此不会甘心,但他会做什么呢?
这点,小刀十分好奇。
不仅他被冷落在一边,连平日里一直跟着常风的刘平,也被搁在宅子里。
他与刘平,见面时会打声招呼,但彼此再也没有深入聊过天,不过,他看得出刘平在揣度他,当然,他也在揣度刘平。
他总是想把林宅槐林中的刘平,与魏家庄的刘平联系起来,却总是理不清头绪。
一种可能,刘平与林家存有某种关系,那他来到魏家庄的目的,或许是基于与自己一样的判断。
另一种可能,他就是魏家庄的人,是常风的义子,遵循着魏家庄的规则,那日只所以去到林宅之外,是因为魏家庄一直在盯着林宅,甚至有可能,就是为了盯着自己,若是这样,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了。
而刘平对魏家庄的莫名的恨意,已经在不多的接触中,显露了出来。
但这种恨意,究竟是刘平内心的真实表现,还是刻意伪装给他看的?
可刘平既然在常风身边待了三年,若如此不擅于掩藏真实的情感,以常风的聪明,怎么可能不会发现他的意图与身份。
这般看来,刘平是有意为之。
可他为何会这么做?
是基于他自己的考量,还是受到常风的指使?
而常风收他为义子一事,也让他心中狐疑不断。
仅仅因为他写了本《猎经》,便专门登门想收他做义子,还说了一番动员他身入江湖的话。
而且,恰恰在他刚从张先口中听到魏家庄,听到他常风的时候,常风便出现了。
不仅出现的及时,还上门送了个可以直入魏家庄的机会给他。
可若是常风真的知道他的身份,魏家庄又是替蓝规追杀他母子的人,完全不用将他收入义子,直接杀了他,岂不更直接?
将自己留在他的身边,或许是为了引出母亲?
小刀重重地一拍桌子:“有此可能!”
“可能什么?”正在一旁看书的陈决,被吓了一跳。
小刀微微一笑:“没事。”
就在此时,刘平破天荒地进了他们的房子:“小刀兄弟,你随我去一趟魏家大院,魏庄主与义父着我带你过去。”
小刀还未从刚刚推断中抽离,微微一惊,忙定了心神,道:“刘兄知不知道,所为何事?”
“我也不清楚。”刘平摇了摇头:“是义父差人前来,让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