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钱做甚,你买的起吗!”
叶吹“呸”的还嘴道:“等老子有钱了,把你整个店都买下来。让你这老头在门前学猫叫!”
说罢,不在“斩月”前逗留,继续遛弯到下一处,那羊胡子老头也不生气,继续跟在他身后叽里呱啦,言辞之间颇有炫耀之色:“这把剑叫流星,有记录在册的正规编号,与那斩月是同一人所铸,材料相同,长三尺两寸……嘿嘿,你小子当然还是买不起!”
“老子看不起这把,那边那一把呢?”
“那把?容老夫想想,飞雪……”
如此辗转良久,过足了眼瘾,叶吹有些耐不住性子,他道:“你这里怎全是剑,就没点其他兵器吗?”
“哟!”羊胡子老头显然有些吃惊,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问道:“叶崽儿转性了?我应该没有老糊涂,习武之人不练剑,算什么好汉!这句话可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
叶吹不回答,催促问道:“屁话多,到底有没有?”
老头爽快答道:“有啊!在里屋,我今天带你见见世面。”
说罢,对那干净女孩打个招呼,当先领头,进了小店里侧的屋子,叶吹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踏进里屋,空间更大,一股子陈旧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挺好闻,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其间,有些平时都是摆在外面的,今早有新剑到,才临时撤下摆放在里屋,老头大手一挥:“这么多东西,都是我收集的物件,随便看!破格允许你动手摸摸。”
叶吹大致的扫了一眼,随口问道:“老头,这些棍啊锤啊鞭子什么的,平日里是不是不好卖呀?”
羊胡子老头心生防备,谨慎问道:“你问这些做甚?又想打什么主意?”
叶吹搓搓手道:“既然不好卖的话,就随便挑一件送给我吧,将来我发达了,记你一份情。”
“去你大爷的!给你看看就不错了。”羊胡子老头苦笑不得的骂了一句,绕了半天,这厚脸皮还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羊胡子指着小屋角落的一个烂箩筐,故意尖酸刻薄道:“你这臭蛋,脸皮是真的厚到家了呀,要免费的,可以呀,自己去那烂箩筐里找垃圾,看上什么都可以拿走。”
叶吹面色坦然,丝毫不受一点影响,还真跑到烂箩筐里翻找起来,老头子抱臂冷笑,有意看他笑话,随意说道:“看你叶崽儿也机灵,你小子既然没有钱,为什么以前不来我这打零工?说不定省吃俭用干个几年,自己也能买剑。”。
“以前不是要练剑嘛,哪有时间打零工”
叶吹看的很认真。
断了一大截的长剑!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一把剑,收了收了。
撕裂成三股的鞭子?剔牙都嫌粗,不要。
裂开的斧头!好歹还有半坨铁,可以,捡了!
生锈的铁棍?好像还能用,这次赚了。
这根棍子并不长,约四尺五寸,婴儿手臂粗,两头颇为尖锐,直立起来仅到成年人的胸膛,棍不像棍,毫无美感,锈迹斑斑,当拐杖都嫌硌手。
羊胡子倚在门前,偏头仔细看了一眼,回忆了一会,恍然道:“多年前,长毛村的陈渔夫在海里捞起来的,我以为是个有来历的宝物,就给花了点小钱买下来了,结果研究了这么多年发现就是一根生锈的废铁,卖也卖不出去,算是看走了眼。”
“将就吧!这些东西我都要了,既然你诚意十足,我就收你一礼。”叶吹脱下衣服将这些东西都包了起来,随便从傍边柜子上抽了跟带子,简单搅了个结,就挂在自己的背后。
羊胡子老头笑骂道:“你是捡破烂的不成,还真要这些破铜烂铁啊!”
“有总比没有好吧,指望你这抠老头再送更贵的你也不会送。”叶吹难得干脆一次,怼了羊胡子一句,便不再逗留,背着一口袋的铁器,大步流星的离开。
羊胡子老头站在门口,感慨万千,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只觉得甚是好笑,又有点冷,毕竟已经是腊月天了。
后面突然传来了收银少女的干净声音:“师傅,他用来绑口袋的绳子好像有点眼熟。”
好半天后,羊胡子老头才反应过来,怒号道:“那混崽儿顺走了我的花甲铁牛筋!”
……
叶吹掂了掂背上的包裹,觉得甚是不对劲,明明之前拿着挺轻的,一放到背上就感觉重了许多,刚开始还能坚持,时间久了,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某一刻,他眼前一黑,胸闷气短难受不已。
“糟了,那怪病又要复发了,还让不让人活。”在叶吹看来,自己定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想到那痛苦到窒息的感觉,他便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背起棍子的那一刻,天地间,波澜壮阔的气运都压在他的身上,就连他体内的那道意识都动弹不得,如老鼠见了猫一般退回他的脊柱。
如行尸走肉般在港口转悠了片刻,叶吹本指望能偶遇到树儿,可是谁想到越走越冷,越走越累,脑子昏沉无比,甚至连站立都难。
他看不见体内的“天人交战”,只道是自己又要去鬼门关走一遭。
如此,不愿晕倒在大街上的叶吹咬着牙就要回家,途中有几次差点没忍住就想倒在路边昏死过去。
幸好他还没有把自己当做流浪汉,狠狠的掐了自己几下,半走半爬走到兔树儿家门口,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见家中无人,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二楼,钻到树儿的床上,闻着属于树儿的淡淡香味,脑子里最后一道执念。
“我叶狗棒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树儿的床上。”
……
兔树儿心情有些复杂。
今日被陈众安叫出来逛集市,说好中午便要回家,谁知路上竟遇着了几个学堂同窗女孩,被强拉着将港口整个逛了个通透,待反应过来时已是傍晚。
陈众安沉着气跟在她们身后,脸上始终挂着温馨和睦的笑容,让得兔树儿的同窗一路上无数次的不经意回头看看。
但这些歪瓜裂枣陈众安怎会看得上,他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挂在那个被衬托的越发娇俏可人的兔树儿身上。
烤肉摊傍水而建。
此刻,日薄西山,光线渐渐柔和起来。
这几天的港口会有灯景,夜晚降临时,万千纸灯悬空明亮,美若梦幻。
眼见时机成熟,陈众安对附着在树儿身边的几个女孩使了个眼色,几个女孩皆是心领神会,各自找了借口离去。
她们心有灵犀的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们眼中的羡慕。
不是她们心甘情愿的把帮他制造机会,只是唯有如此才能离他近一些。
这两年,她们总梦到他,梦到站在他的面前,靠着他的胸膛。
十五岁,是青涩而又刻骨铭心的喜欢。
……
不相干的人走了,就剩陈众安和兔树儿两个人了。
这时,陆续有贴着纸符的花灯飘向天空,一年一见的灯景终于开始了。
美丽的灯光映在树儿的眼底,如星星住进了她的眼里。
陈众安的心不争气的剧烈跳动,悄悄靠近几分,或许在这一刻,他是收起了自己只想征服的态度。
“树儿,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说点心里话如何。”陈众安举起酒杯,显然有许多话要说。
“众安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却见兔树儿突然身体一抖,很突兀的站起身来,扭头便向回跑,转眼便已扎入拥挤的人群。
陈众安的手僵硬在原地,激情澎湃的心瞬间被寒冰覆盖,他难以置信的站起来,想确定兔树儿是否再与他开玩笑。
但是等了许久,兔树儿竟真的没有再回来。
陈众安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兔树儿的行为,击碎了他心中一瞬间升起的柔情,同时也击碎了他与生俱来的高傲。
“不可能,这贱人一定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陈众安摔碎酒杯,疯狂追了上去,他的尊严不能受到任何人的忽视,他必须要证明兔树儿是喜欢他的。
兔树儿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家,她今日一直心神不宁,甚至时隔几年再次吃到独属于天照大陆的兔形唐糖都仿佛失了记忆中的甜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直到万千天灯升空,她终于知道了原因。
她自小喜甜,却总是吃不惯唐糖外面包裹的酸衣,酸得掉牙。
但唐糖却是那个家伙最喜欢的东西,从小那家伙就宠着她,巴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唯独唐糖每次都是对半分,多给她一颗都会一脸肉疼样子。
那家伙,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她看来有多么让人开心。
后来,唐糖又有了另外一层味道,那个好吃狗每次把自己的唐糖吃完了之后,就会来打她手中唐糖的主意,所以她总是会把唐糖当做宝贝藏起来,只有他答应给她当小马骑的时候,才会大方的赏赐他一颗。
他总是一本正经的说,最喜欢的就是那大酸过后至甜的味道。
唐糖,因为某些缘故,变成了极为珍贵的东西。
不知道他今天吃到唐糖没有。
兔树儿没来由的突然很想见到叶吹,她已经整整三天都没有见到叶吹了,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件小事,但对她来说却有些寝食难安,直到现在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从未有一天与叶吹分开过。
叶吹那家伙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这次难得被她晾了两天,更何况归船节对二人来说是最为特殊的日子。
过往的这些年,在归船节这一天,他们都要裹着被子舔着唐糖,坐在在树叶台看着灯景,直至酣睡在一起。
此刻,那家伙一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等着自己吧,又或者,那家伙一点都不在意,吃着不知在哪骗的唐糖玩得正开心。
兔树儿心里这样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对灯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就想飞奔回家看看那家伙在不在。
……
兔树儿感到有些愧疚,没想到自己一时着急忽略了陪伴她一天的陈众安。
当陈众安追上她之后,二话不说将她遗忘在烤肉摊的新衣服递还到她手中,随即默默的走在她身旁,对于她一声不吭的离去,也未加丝毫的责备。
兔树儿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厚道,她满怀歉意道:“众安哥哥,今天真是对不住,刚刚我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
周边依旧是络绎不绝的行人,陈众安此刻恨意满满,强憋的怒意撞的他心口发疼,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可偏偏他不能发泄出来。
他必须要证明即使不靠岛主之子的身份地位,仅凭个人魅力也能征服最优秀的女孩。
陈众安扯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看你们几个女孩子这么高兴,我觉得今天已经很值得!”
兔树儿越发觉得愧疚无比,陈众安的形象在她心里更加高大起来,想到几个月前陈众安突然对她的表白,顿时心乱如麻,由衷赞叹道:“众安哥哥真的是温柔的人呢,对我也很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陈众安心中盘算着计划,酝酿片刻道:“上次听了顾先生的阵法课,我一直打算去镇西关研究研究咱们岛上的护岛大阵,如果树儿你明天没有什么事的话,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兔树儿有心赔罪,思虑片刻,点头答应:“自然愿意,我也正好想去仔细看看大阵的样子。”
陈众安心中狂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故作犹豫道:“我希望树儿你不要再带上叶吹,有他在,我不能专心。”
兔树儿最了解叶吹,知道他其实不太喜欢陈众安,这个要求并不奇怪,她仔细想想也觉得这种事又不是出去玩,带着叶吹也只会捣乱,犹豫一下,仍是一口答应陈众安。
陈众安顿时安心了许多,果然,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早已向兔树儿表达过他的心意,虽然兔树儿脸皮子薄并未答应,但从那以后也并未表现出疏远之意,反而经常羞红了小脸,傻子也能看出兔树儿对他颇有好感。
本想凭借自己出色的人格魅力,慢慢征服她,才有成就感,可今日的事情打乱了他的从容,他迫切的要找一个机会找回自信。
兔树儿只能喜欢他,兔树儿也肯定是喜欢他的。
……
兔树儿这辈子大概是第一次对叶吹感到失望了,当她满心期待回到家中,本以为会看到叶吹的委屈媳妇脸,却没想到家里只有娘亲和爹爹坐在厨屋的桌上吃晚饭,根本没有叶吹的影子。
顾小乔没想到女儿回来这么早,她疑惑问道:“树儿,你今晚不看灯景吗?”
“走累了,不想看了。”
兔树儿放下手里新买的物件,唯独把那盒唐糖提在手里,四处看了一眼,不死心的转问顾小乔道:“娘亲,你今日看见小吹子了吗?”
“小吹!”顾小乔面色有些稀奇,反问道:“他没去找你吗?”
兔树儿茫然的摇头,有些泄气的说道:“我今天一直和小红她们在一起逛港口集市,没见过他。”
兔敖“不怀好意”的插嘴道:“那小子最爱凑热闹,说不定现在还在港口看灯景。”
兔树儿顿时觉得有些难受,把唐糖紧紧的抱在怀里,气呼呼的道:“算了,不想说他了,我今天要讨厌他……”
……
冷月当空,夜幕降临许久。
文鸟村的村民陆陆续续归来,开锁推门的声音络绎不绝。
兔树儿习惯早睡早起,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已经上床歇息了,今天她却是始终不甘心进屋睡觉。
死叶吹,还在看灯景?
爱女心切的兔敖本来有意陪女儿谈谈心,却被顾小乔强行拉着回了房间。
兔树儿提着唐糖偷偷摸摸去了树叶台,不出意料没有叶吹的影子,当兔树儿第七次“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回来我就把唐糖全部吃掉!”过后,她终归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委屈,小声啜泣起来。
没心没肺死叶吹,你看我以后还理你……
兔树儿睡意上头,将唐糖藏好,简单洗漱一番,蜡烛都懒得点,摸摸索索的进了自己的小屋。
窗帘早上忘了拉开,黑灯瞎火的,兔树儿踩到一坨硌脚的铁块,还以为是爹爹给自己买的新礼物,也没有多想。
天气寒冷,她快速脱掉自己的衣物,就剩了一个小肚兜,掀开被褥一股脑钻了进去。
“嘶……冷冷冷,咦!不冷?这是什么?”
兔树儿发现自己的被褥并不像往常一样冰冷沁人,反而有阵阵暖人的热气,伸手一摸,竟然有一大坨浑身滚烫,毛茸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