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沙岸长眠,第二日继续赶路。
在出来前叶吹没有想到晚上不能赶路的问题,所以预估的是两天,现在因为晚上要停下来,所以时间延长成了四天。
听说书人说,这只是一线岛与贺州之间的小小海域,真正宽阔的,是那咫尺海。
咫尺海,隔天涯,占尽世间遥远。
叶吹以前并不能理解那所谓的广阔到底是多大,再大不能大过天吧?直到这次亲身经历之后,叶吹才知道,那个叫咫尺海的地方说不定真的是天涯。
这之后的三天,无论遇到什么稀奇事叶吹都不再关注,因为他被自己的胃打败了。
“花夏,我要死了,我想吃肉。”
叶吹趴在刀鲨的背上,有气无力。
花夏止不住翻白眼,觉得跟他呆在一起很丢脸,这才饿了三天就成这样了,真没出息。
从来不需要进食的花夏鄙夷不已。
“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给我抿一口好不好?”叶吹把手伸向花夏。
花夏厌恶的躲开,突然又愣住,猛地飘向天空,仔细看了片刻之后,高喊:“叶吹,往前看。”
叶吹依言朝前看,看到一片模糊的,却穷极视线也看不到尽头的辽阔陆地。
天照大陆,梦开始的地方。
“天照大陆,我叶大侠来了。”
岸边,一个安静看书的少年被海上的一声大喊吓了一跳。
少年抬头望,见一只巨大的菜刀驼载着一个满身盐渍的家伙朝自己这边冲来。
少年有些心惊,连忙抱起身旁的一摞书躲到岩石后面。
但他显然多虑了,那巨大的菜刀在距离岸边还有百米的距离时就突然翻转身子,同时猛甩尾巴,将它背上的家伙拍飞出去。
扑通……倒栽入水。
很快,那家伙从水里冒出头,气急败坏的骂道:“给老子停着,有本事别跑啊!娘的,老子忍了你四天了。”
骂着骂着,他朝前扑腾,似乎是意图追上那只早已消失无踪的刀鲨,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家伙狼狈的在海里挣扎了片刻,焉啾啾的低号道:“花夏,我没力气了。”
少年看到一只极小的东西吊在那人的上面,小爪子抓着他的头发向岸上拖,可是它的力气显然极小,拖不动下面的庞然大物。
少年连忙放下书,脱下有补疤却洗得很干净的白衫,纵身一跃跳入海中,游至那人的身边,将他救了上来。
直到这时,少年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重,到了浅水区就完全拖不动他了。
不过那人的求生欲也是极强,硬生生的支着两条打颤的双腿走上岸。
少年关切的问道:“这位少侠,不知经历了何事?怎会从海上骑鱼而来?”
来的正是叶吹,被一声少侠叫得浑身上下,脚趾丫缝都透着舒坦,对这同龄人顿时好感大增。
不过此时他已没心思想太多,抱着少年的肩膀道:“快!我要饿死了,快带我去吃肉。”
“这……”少年面色明显纠结,但是一看到叶吹的脸色就顿时心软,穿上衣服抱着书,带着叶吹离开海岸。
叶吹一路上都是眯着眼靠着少年的身子行走,少年力气并不大,被他压的气喘吁吁,他能感觉到叶吹的虚弱,一贯心善的他强撑着身体拖着这像牛一样重的家伙往前走。
叶吹总算还有点良心,察觉到少年的身子骨脆弱,总算放开了人家。
迷迷糊糊的闻到一股香味,叶吹顿时精神百倍,眼前是一家并不豪华的小酒楼,叶吹嗖的冲进去,大喊道:“老板,把你们家所有的肉都端上来。”
酒楼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闻言一愣,看向叶吹身旁的少年:“阿岳,这是?”
被称作阿岳的少年忍不住一笑,有些害羞的挠着头,礼貌道:“王叔叔,劳烦您先把店里能现吃的熟食端一些过来。”
老板嘿嘿应是,唤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她耳旁嘱咐了一声,小女孩点点头,飞跑进厨屋,很快端来一盘酱牛肉。
叶吹一抽口水,抓起酱牛肉就开啃。
“哦~”与姜老头一般无二欲仙欲死的满足声,原来,是他误会姜老头了。
叶吹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店里人都被他巨大的阵仗吸引目光,阿岳气定神闲的坐在叶吹身后光亮充足的地方,拿出一本书静静的看着,不被叶吹影响。
偶尔,他会看一眼叶吹头发上绑着的花夏,他知道这个小虫子一般的发带其实是一个活物。
叶吹愣是一口气将人家一桶的酱牛肉吃得一干二净,总算吃饱,打了一个巨响的饱嗝。
喝一口茶漱漱口,叶吹豪气冲天道:“老板,算账。”
胖老板笑呵呵的走出来,道:“看在阿岳的面上给你打个折,一颗二阶低等灵晶就行。”
噗……
叶吹吐出茶水,舌头直哆嗦:“多少?”
胖老板笑着重复了一遍,叶吹跳着眼皮看向身后的少年,阿岳忍俊不禁,点头道:“的确是这个价。”
叶吹脸上挤出一丝肉疼之色,心疼更是狂滴血,取出一块柳青灵留在他这的三阶高等灵晶,哆哆嗦嗦的递给胖老板。
胖老板接过灵晶,意外的看了一眼叶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身寒酸的少年竟然还是个小富豪。
胖老板拿着灵晶进屋,很快换回大袋二品灵晶回来,叶吹第一次见到灵晶用麻袋装的。
这就是富豪的感觉吗?这一袋可是商会会长柳一龙五分之一的家底啊。
胖老板将灵境递给叶吹,笑道:“小兄弟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呢,看样子是长途奔波过的,也是来凑热闹的?”
叶吹接过灵晶,大咧咧的甩到背上,大声道:“老板眼神好啊!我是从一线岛来的,坐了十几天的船呢。”
一听叶吹是从海外小岛坐船来的,周围的食客面色皆有变化,心态各异。
阿岳这时抱起书站起来,从说话就能看出性子很温和:“看起来你好像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阿岳略微冲叶吹点头,凑到叶吹耳旁小声提醒道:“在这里别随便自报家底,把灵晶收好,这里没有看起来那么太平。”
说完,阿岳平静的走出酒楼,叶吹笑嘻嘻的追上去,与他并肩向前,搭着他的肩膀道:“我叫叶吹,小名叶狗棒,东边一线岛来的。”
阿岳刚刚提醒他别随便自曝家底,叶吹就跳了同一个坑,眼见叶吹自来熟的样子,阿岳无奈一笑,回敬道:“在下岳棑淮,少侠可以称我阿岳。”
岳棑淮一看就是读了比叶吹多很多的书,说话跟叶吹完全不是一个调调,但叶吹偏偏就喜欢他不带任何嘲讽之色称呼自己为少侠的样子。
叶吹一拍胸口,道:“你帮了我,我欠你一次。”
岳棑淮淡然摇头道:“举手之劳,少侠不用挂在心上。”
叶吹没意思的啧啧嘴,妥协道:“那行吧,你不要就算了。”
岳棑淮慢慢有些傻眼,因为叶吹还是厚着脸皮跟着他走,不由得停下脚步:“你还有什么事吗?”
叶吹嬉皮笑脸道:“我初来乍到,一点都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你既然这么喜欢帮人,那就再多帮我一次呗。”
岳棑淮噎住,有些无言以对,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招惹上了一个麻烦。
岳棑淮脸皮薄,对于这些厚脸皮的人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任由他跟着自己一起走,同时无奈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正说着,两人走出略显幽静小巷,踏上了大街,叶吹忽然停下脚步,长大嘴巴“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吹嗓门极大,周围人的目光顿时集中过来,一看叶吹二人的装扮就露出不屑的笑意,岳棑淮遭不住,后退半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太霸道了!”
叶吹低声喃喃,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亭台楼阁,富丽堂皇,人影戳戳,皆是衣着不凡,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皆有做工不凡的兵器傍身。
道路很宽,往右看是大海,往左看,是高低不平却都显精致典雅的楼谢,越往内陆的方向建筑越高大华丽。
一线岛和这里相比瞬间变成一坨狗屎。
叶吹将躲自己远远的岳棑淮叫到身旁,低声问道:“这是哪里?”
岳棑淮不假思索道:“贺州,芸国,胜琴脉,加蓝城。”
叶吹被这一连串的大小地名搞的有些晃神,但至少能听出这里并不是世界的中心,而是一个国家的一个小城。
太刺激了!叶吹激动的心脏砰砰跳。
街道每隔千米有一个百米高的巨大日晷,岳棑淮远远看到日晷上的影子,脸色微变,对叶吹道:“我现在有急事,你看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找个地方等我?”
叶吹自然是选择跟他一起走。
一路走去,叶吹对于这加蓝城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街上的商家形形色色琳琅满目,行人皆是健步如飞,叶吹一眼扫下来,惊骇的发现,除了未长大的幼童,这些人竟都有二重楼。
二重楼原来这么不值钱。
岳棑淮并未一直走去城中,走到一半突然拐弯进入一个稍显僻静的小巷,走过一段幽静的路程,来到一座三层高的典雅楼阁前。
阁门上有四个字,叶吹大概认得,写的是加蓝书阁。
跟着岳棑淮走入书阁,书阁门内有宽大的柜台,柜台内坐着几个白胡子老者,岳棑淮走到一个老者面前,恭敬的递上那一摞书,小声道:“学生来还书了。”
白须老者正在假寐,闻言睁开眼,微不可查的点头,问道:“都记住了?”
少年谦虚的低下头:“学生尽力。”
老头没再多问,手指从那一摞书上抹过,确定一本不少,抽出一个厚本,在上面勾画几笔,合上厚本,挥手道:“尽快,我该睡着了。”
岳棑淮将那些书取回,抱着它们进入书阁内部,熟门熟路的找到各个位置,将那些书一本一本放回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看起来已经烂熟于心。
叶吹背着一麻袋灵晶跟在他身后,佩服道:“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叶吹嗓门有些大,在这安静的书阁里面极其刺耳,岳棑淮竖起手指放在嘴上“嘘,在这里说话要小声一些。”然后微摇头道:“还没呢,借书是需要灵晶,我在这里当理书童,白先生准许我每天可以在这里借三本书,我一般会存下七天的量,抱回去一次看完。”
岳棑淮满足的笑着,指着刚才那个老者,显然那就是他口中的白先生。
叶吹“哦”了一声,转身走开,不知跑到哪去转悠。
岳棑淮继续寻找下一本书所在的位置,他的记性显然是极好的。
很快,七天二十一本书全部归还原位,岳棑淮重新寻找自己还未看的书,一次寻找二十一本。
他的眼神很认真,充满了对书籍的尊重。
这时,叶吹吊儿郎当的走过来,笑嘻嘻的掏出一块铁牌“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
岳棑淮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小声一点!会吵到别人看书的。”
看到叶吹点头,岳棑淮才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注意力被叶吹手里的铁牌吸引。
“这是……”岳棑淮眼睛里有星星。
叶吹笑问:“要不要?”
岳棑淮露出为难之色,叶吹不耐烦的举起拳头,岳棑淮吓得后退几步,叶吹低声骂道:“书呆子,知不知道太客气会让人寒心的。”
岳棑淮无言以对,叶吹手一翻,将铁牌高高抛起,后退半步看笑话。
岳棑淮手忙脚乱的接住铁牌,重重的舒一口气,他怕的是铁牌摔下的声音太大吵到了别人。
不敢再犹豫,岳棑淮将铁牌放到自己的衣兜里,确保它绝不会掉落之后,满足的笑了起来。
叶吹转过身,将隐藏的极好的肉痛之色表现了出来,为了买下那块铁牌,他可是又大大的破费了一把。
你说你没事装什么阔气!叶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这才刚刚来到天照,灵晶就如同流水般往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