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给我解释呢。你怎么到了北镇抚司了?你不是游医吗?”
赵锦樾实在是没想到顾青居然和锦衣卫有关联,甚至还和裴轸有关系。
“说来话长了。还记得我第一次云游回来和你说的那位,在路上救下的小兄弟吗?就是裴轸。”
他十六岁时第一次独自一人出门游医,在上京附近的一个村庄行医时正巧撞见了被山匪围攻的裴轸。当时裴轸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顾青这个愣头青也不怕,直接拔剑冲上去与山匪厮杀。
两人身形偏瘦,虽然体力不足,但身手敏捷。在一群粗壮笨重的山匪里倒是有了偷袭的机会。两人联手解决了山匪,顾青这才知道这是裴轸入北镇抚司的试炼,两人也结缘成为了好友。
后来几年他云游四方。也是去年,裴轸给他飞信一封。说上京出现了一种奇毒,人吸食后便如同中蛊,丧失神智,不痛不死。顾青深为奇特,便入北镇抚司顶了个医官的名衔来研究这蛊毒。
“所以,傀儡烟这名字是你取的?”
“是啊,而且这个傀儡烟来自于北镇抚司查了多年的一个隐案,至今未抓到一个活口。这个隐案起初只是女子失踪,但是后面便有人发现这些女子被剥离血肉只剩白骨出现在郊外。”
赵锦樾皱眉,这实在是过于残暴。但是在京中还有锦衣卫破不了的案子,证明这案子是绝对的棘手。
本是艳阳高照的天色骤地被飘来的乌云变得昏暗,雷声电光穿插云中。大风起兮,暗流涌动,上京城的繁华景象皮象下,糜烂腐化的底子渐渐浮现。
皇城,大明宫,太液殿。
人世间最尊贵之人居处,此刻被药味笼盖,苦涩药味也掩不住那死亡的腐朽味道。华贵的龙床之上,一副老朽的身体在金丝锦被下苟延残喘,呼吸细微。
一个穿着暗紫锦袍的男人走近床边,冷漠的看着床上那个自己,最尊贵,最敬重的帝父。
“父亲啊,为了把我从龙座上赶下来,您还真是想尽办法啊,连那个瀛洲山上的杂种都能找回来。而我汉王,摄政多年,满朝都以为这江山是我的了,您这个时候却要把那个桓王召回,您想做什么?”
老皇帝此刻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老皱的脸上皮肉耸动,半晌也出不了声。只有手指紧紧绷着,紧锁的眉毛,能表达内心的气愤。
汉王越说面色越发狰狞,他拽着老皇帝的衣领,狠狠的甩着那如纸般无力的残破身体。
“您都快死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放手?!我自您病后便摄政当朝,理大小事务,管文武百官。难道不比老三老四那群酒囊饭袋厉害?!“
老皇帝嘴唇颤颤巍巍的,欲言又止。汉王知道自己这个父亲,从小便不喜欢他,从小到大他一句夸奖也没给过,甚至,是一个笑容。
“呵,算了,回便回罢。今日,我用最华丽的仪仗替您迎接他,既然您这么想给他这份荣耀,那我便给他,让整个上京看见他的荣宠。”
汉王收起自己的疯魔一般的嘴脸,将自己头顶的金冠扶正,面色阴冷的走出了太液殿。他倒要看看这个不能说话的老东西和那个没有实权,在朝中也无人能助的桓王能翻起怎样的浪。
皇宫西,晋云殿。
殿外是才修缮的新样子。檐瓦琉璃嵌,廊柱美玉雕,数十名侍女捧着各种珍宝往来其间,各色明珠玉冠,锦衣貂袍,数不胜数。
殿中,那桓王端坐在上,一旁的侍卫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只上品玉如意。
“这玉,实在凡品,这有什么好送来的。”
那玉如意温润如水,可见玉料难得。这乃是京中久负盛名的匠人师傅所制,只此一把,万人难求。在一个侍卫嘴里里却成了俗尘凡品。
“云桓殿下,咱们一来便被人下套,实在让人不爽。”
“无妨,柳逸,既然人家要送这份礼,咱们初来乍到,自然得受下。”
桓王语气平淡得像一潭死水一般,感受不出情绪,而面具下的神色更让人难以揣摩。
“今日那位姑娘,去探探身份。”
云桓眼底流转微光,恍然全是赵锦樾模样。还真是有趣,先是一副男子妆扮出现在庙,此时又是女子模样再次出现。她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藏匿感,实在是让人想去探究。
“是。”
柳逸虽不知为何云桓对一个路边的丫头如此上心,但是他的存在便是为云桓做任何事,绝无二问。
柳逸转身便去了,偌大的大殿内只剩下云桓一个人。旁侧的案桌上,青玉色杯盏悠悠的散着热气茶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阴暗处走出。
“瀛洲山不是从不入世么,为何忽然出现。”
声音低幼清澈,竟是楠楠的声音。
“若我入世值得惊讶,那我更想问你一只玄虎不呆在深山避世,却跟着一个小姑娘在凡世游荡是为何。”
一人一兽,一个站在暗处,一个坐在明处。光影浮动之下,窗外微光照在云桓身上,金色面具散出煜煜寒光。
云桓在破庙那夜便发现了楠楠,那时一人一兽不便交流。谁成想今日再见会是如此光景。
“总之,她,你不要动,她绝不会妨碍你什么,她只是个孩子。”
“哦?是吗。”
这语气喜怒莫辩,楠楠盯着他,实在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赵锦樾并没有威胁他的地方,只要不参合到他们皇室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便是安全的。
“我并无恶意,你无需紧张,我与她萍水相逢,只觉得是个有趣的人。你大可以回去,她找不到你,该急了。”
“希望你们只有萍水相逢。”
楠楠言尽,转身消失在阴暗处。留下大殿里的云桓独坐尊座。
云桓看着案上那盏茶,热气渐无,人走茶凉。他端起那盏茶,小试一口便又放下。他轻叹一声,面具下的脸皱起了眉头。
茶凉了,真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