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从挎篮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那小童一见糖葫芦笑开了花,两只小手抓着糖葫芦就往院子里飞去了。赵锦樾跟着那老妇走进院子,眼神上下打量着。
这是一个三丈见方的院子,两边角屋的烟筒正飘着烟,饭菜的味道弥漫在院子里着实诱人。两三个厨工正来回往厨房里搬着柴火,一个稍年轻些的厨工见到老妇,朝她打了声招呼,走过来接过她的挎篮。
“刘婆婆回来啦。”
“是呀,对了二石,小李大人吩咐的今日不用给狱里送饭了。”
二石抓起围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眼神看向了院角正在和刘婆婆小孙子逗乐子的赵锦樾。其实赵锦樾只是在哄那小童给她吃颗糖葫芦。
“知道了,都记着的。那位是?“
“啊,这娃娃是来寻亲的,我见他莽莽撞撞就朝前门去,就把他带过来了。”
此时正是备晚食的时辰,院里厨工来来往往送食材搬柴火,二石也站不住多久便又被拉去干活,只又和刘婆婆说上两句就又忙活去了。刘婆婆转身见到赵锦樾正和小童玩闹,笑着摇摇头。
“娃娃,你说一下你哥哥名字呀,老婆子我好帮你找。”
赵锦樾含着哄骗来的一大颗糖葫芦,脸颊鼓得像只仓鼠,口齿不清的说道。
“姓顾,他叫顾青,说是在这里做大夫。”
“呀,那是,顾青顾大人?”
刘婆婆知道是来找顾青,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也不知道赵锦樾所说真假,而且顾青前几日便外出采药,此刻也寻不到他来相认。
“哎呀,可是不巧,顾大人出去了,也不知道几时回来,不如你在这此住上几日,待顾大人回来再作打算?”
嗯?这也太不巧了。算了,只要他会回来就成,反正先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待明日再做打算。赵锦樾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忙嚼吧嚼吧把那糖葫芦咽下去说。
“那也行,那有劳婆婆安排了。对了婆婆,我单名一个樾字,您叫我阿樾便是。”
刘婆婆也是个良善之人,也不多问其他,想来该是见赵锦樾年龄尚小,不像敢来北镇抚司行骗的人。赵锦樾一口一个婆婆的喊着也听着舒心,只笑着应下了。
“哎,阿樾。”
北镇抚司的厨工皆是外住仆,待过了膳时便离司归家,独刘婆婆是常住的管事婆。平日里她打点厨房大小事务还要管千百户们在司里的起居饭食。厨房院子出来朝左走,再过一个院廊,推开门便是刘婆婆的小院了。
“其实早些时候司里还是有厨娘的,也是跟着我住在这院子,只是前几月归乡成婚去了,如今只剩我一个老婆子带着孙孙住。”
这个小院为左右耳房中间正屋的格局,院中还植了颗美人蕉,树下的水缸里还有几支荷叶悠悠立着,颇有几分雅趣。刘婆婆抱着小孙子引赵锦樾到左边的房里,推开门往里瞧,里面倒也不大,一张架子床,一张圆桌配了一张梅花凳。
“你便在这间先睡下,老婆子我常洒扫,房里干净得很,一会儿我去房里找干净被褥给你铺上哈。”
“谢谢婆婆。”
刘婆婆转身刚要走,赵锦樾忽的一把拉住她,眼角微红湿润,声音微颤,一副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婆婆,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是女子。”
“什么?”
刘婆婆着实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不知从何说起,赵锦樾见婆婆反应,心中暗暗叫好,接着自己的话头往下编。
“其实,其实我是因为家中逼婚,父亲逼我嫁给镇上的乡绅之子,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才化装成男子逃到上京的。偌大个上京,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远在临川的赵父忽感一阵恶寒,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本是临川人士,乡里有恶豪诓骗我父亲欠下巨债,逼父亲用女抵债。要,要我去给他儿子做十八房姨娘。我爹也是没办法,那恶豪说要么我死要么我嫁,为了躲那追杀,我一路奔逃。好在城门戒备,恶豪被拦在城门外,我才得以逃生。”
赵锦樾说着说着,一颗晶亮的泪珠从脸上滑落,加上她一身半脏不净的奔波模样,真的是好一个恶父逼婚,为了幸福勇敢逃婚的可怜小女子。任谁看了不动容。刘婆婆看着她竟然也红了眼眶,声音竟也有些颤动。
“哎呀哎呀,怎会有如此可怜的孩子啊。无妨,无妨,逃出来便好。你安心在老婆子这里住下,你这乡绅恶豪再厉害也进不来这北镇抚司!你好生休息,临川可是足七百里远啊。你一个弱女子,实在可怜啊。”
经过这一通说辞,赵锦樾可算是把自己这身皮换回去了。自己这个模样当日抓她的那些千百户和裴轸定是认得的,男子身份必须得换掉,再不能用了。
小院里有自己的小灶,用来烧水洗浴的,冬日也用来燃碳取暖。司里每间房中都有一间耳房用来洗漱出恭之用,赵锦樾在小厨房烧了热水提到房里洗漱,热水一点点灌满浴桶,热气缭绕,雾气模糊了视线。
赵锦樾迫不及待的褪了衣服泡进水里。已经整整七天未得洗到热水澡的赵锦樾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欢呼雀跃。温热的水实在是太让人放松了,泡了一会儿,赵锦樾开始昏昏欲睡,连楠楠跑出荷包的动静也没听见。
楠楠弓身一跃,啪的一声跳进赵锦樾怀里。那不轻的重量,一下子把赵锦樾从温柔乡里惊醒。
“哎哟我天,楠楠你该减减了,老沉了真的。”
“哼,洗热水澡也不叫醒我。”
它那白中夹黑的猫毛湿了水浮在水面上,像一片水墨的花纹。楠楠欢快的在水里扑腾着,浑然不似一只怕水的猫科动物。
“说起来,你好像睡得越来越久了?”
遇见楠楠已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个年头了,一开始楠楠甚至不需要睡眠,守在赵锦樾身边守夜捉老鼠,白日也精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