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
“陛下,侍卫已经将她带到,现正在宫外。”
“带进来。”
“诺。”
威严的大殿上,立着一位黑衣男子,正背对着殿门,说话一字一顿,简短而有力。
半刻之后,几个侍卫押解着一个衣衫残破的女人走上殿来。
“呵,曾经睥睨风华的圣宫主,如今竟狼狈成了这般模样。”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走下台阶,来到女人身前。
“用不着你管!”她将头往旁边一别,说话语气冰冷且生硬。
“你把她藏哪了?”
他将她的头强行扭过来,强迫她看向自己,力道大得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可奉告。”
她紧咬下唇,忍着那般的痛楚与与自己的眼泪。
“呵,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手一扬,狠狠地打在她的侧颊上。
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侧颊火辣辣地疼,泪水涌上,迷蒙了她的双眼。
“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儿?”
“无……无可奉告!”
她依旧只是这句话。
“好。”他一挥袖,转身背对着她,最后一句话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墨琪瑶,你别忘了,她是你和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我不能让你害她!虎毒不食子,楚渊,你……你不是人!”
楚渊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周遭几个侍卫便上前,将仍在地上倒着的墨琪瑶拖出了大殿,扔在阶下。
墨琪瑶觉得自己冷极了,瑟瑟地发着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她没有力气,没有任何力气,哪怕是站起身,哪怕是再向前爬一寸。
眼前的大殿开始变得朦胧和遥远,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转过来,面对无垠的夜空。白月皎皎,冷如凄霜。
她笑了,笑得释然,随着意识的涣散,她的笑容却仍旧灿烂,美得令人心惊,却也动人心魄。
就这样死了……也好。
琬琬……娘亲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抱歉……我的琬琬……
她轻轻地阖眸,眼底却仍残存着一弯凄美的月。
知觉与意识涣散,最终消失殆尽。
须臾,刚刚墨琪瑶躺过的位置上,只剩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玦,那是她用半生精力凝聚而成,里面载着她的七魂六魄。
时光若白驹过隙,弹指一挥便已是十多年光景。
是四月时节,清风吹得玉瓣纷飞。
依旧是那般如水月色,银光流泻,打在她姣好的侧颊上。
开扇,起舞,她足尖点地,轻轻跃起,柔美的舞姿与月色混杂,当是人间胜景。
她是襁褓时被捡到这平康城的坊间青楼的,如今已是及笄之年。
老鸨教她歌舞,教她读书识字。她聪颖过人,学什么都很快;她颇具姿色,舞跳得也是平康城一绝。
很快,她便成为这里的一名当红的舞伎,引得蜂蝶无数。
可她不知自己究竟姓甚名谁,亦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别人唤她楚琬,说她是弃子。
她无可反驳。
此时已然接近子时,她却还在这里跳舞,似乎不知疲倦,无法停歇。
“楚娘?”
男人的声音在夜间突兀地响起,带了些微醺之意,似乎是醉于佳人方才的舞姿。
楚琬足下一顿,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楚娘……今夜跟某走……可好?”
刚刚说话的男人缓步上前,一把将楚琬揽入怀中。
楚琬吓得一哆嗦,本想挣脱开来,可那人的臂弯仿佛一条铁质的枷锁,使她动弹不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楚楚……楚楚是清倌……大人……”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夏夜偶间挂过的一阵风。
那个男人似是不曾听到她说话,径直将她抱进屋内。
而后,她被放在挂着红帐子的软榻上。她的头仍是昏昏沉沉的,鼻翼之间满是劣质脂粉的味道。
忽而,又是一股力道让楚琬倒在榻上,她一惊,方才发觉软榻上竟还有一个人。
那人凑近楚琬,鼻息喷吐在她的颈窝里,她瑟缩地用手肘抵住那人。
刚刚抱她进来的男人此时正侧坐在榻上解衣。
“这便是……楚娘?这般姿色……可真是世间一绝。”
她该怎么办?
榻上的男人已然开始撕扯她的衣衫。另一个男人也凑近,将她身一翻,背对着自己。
楚琬的衣衫此时早已遮不住身子,光洁的肌肤暴露在燥热的空气之中。
她闭上了双眼,似是认命了一般,只求那两个男人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忽而,她手中多了什么,似是剑柄。
两个男人也似停止了动作。
片刻寂静,莫无声息。
楚琬一下子将双眼睁开,“呼”地一下抬起手臂,胡乱地举着那柄剑一阵戳刺。
那两个男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半晌愣在那里。
可惜刀剑无眼。
楚琬仿佛发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挥剑乱砍。那两个男人起初还挣扎着起身,妄图逃出生天。
可却不曾料到,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便被楚琬一个刺穿面门,一个刺破胸膛,倒在床畔。
楚琬只觉两眼昏昏,满眼只剩了暗红与鲜红的血迹。
温热的液体涓涓流淌,蜿蜒成一条小溪。
楚琬浑身颤抖,又恶心欲呕,几乎是扑到衣箱前,拽出一件尚可遮蔽身体衣服,迅速套上。
而后她抄起掉落在地上的青白玉剑,脚步踉跄地跑出屋子,跑出这坊间青楼。
直至跑出平康城,来到城郊一处僻静荒野,楚琬的脚步方才渐慢,渐成了缓步前行。
最终,她停在一棵老槐树旁,四顾无人,遂靠着树干缓缓坐下,轻轻阖眸,想要歇息片刻。
“我救了你,你都不感谢我一下,就这般睡过去了,岂不有些过分?”
忽而一道轻灵的女声在楚琬耳畔响起,楚琬勉强睁开双眼,却看不见任何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将双眸阖上,不再搭理方才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