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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功夫河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河。

河很小,似一条大青蛇从大山深处蜿蜒流淌而来。河水清澈,站在岸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河里那些有条纹的小石头和那些青翠无比的水草。鱼儿像游在透明的空气里,它们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果遇上雨季,洪水暴涨,浑浊汹涌的小河就成了一条咆哮的毒龙,裹挟着大量的树木和柴草滚滚而来,气势十分雄壮。可不过三天,雨收天晴,河水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是的,这条河就是这样普通。它躲在这重重叠叠的大山深处,躲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几乎没人在意它。所以直到现在,它连名字也没有——嗨,什么时候它才能有自己的名字呀!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中午,一行十余人来到了河边。他们一个个骑着身高肥膘的良驹,骑术也很精湛。看见小河,领头的那名黄脸的中年男子喜不自禁地叫道,“快看,前面有条小河,大家都下马歇歇再走吧。”

于是,十余人一起跳下马来。他们看样子赶了很远的路,脸上都有疲倦之态。喝了水,洗掉身上的尘土,又看着小河两岸迷人的风光,这些人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笑容。

那黄脸男子更是站在河水中,啧啧地赞道,“这条小河真是不错,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师父,这里这样偏僻,依我看,这条小河很有可能没名字;就算有,也一定不怎么样。”一个身穿蓝衫的青年笑道,“师父,不如您给这条小河取个名字吧?”

“好,那我就取一个。这里的河水清澈见底,没有半点渣滓,嗯,就叫‘清河’吧。”

“清河!哇,这名字好棒呀!”其他人纷纷叫道。

“呵呵……”黄脸男子笑得更欢了,“这地方确实不错,我真想在这里修几间小屋,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师父,您可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我们九华派可不能没有您老人家……”

“呵呵,我也就是这么顺口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有这么容易的。如果有可能,我真想用这一河的水,洗掉我这一身的武功。呵呵,或许没有武功了,我就可以真正地退出江湖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呵呵……”

黄脸男子一边笑着,一边在河里洗手、洗脸。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突然有两道白光从他的双手射出来,嗖嗖两下,钻到了河水中。

黄脸男子顿时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大叫一声,便摔倒在河水中。

其他人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去将他拉到岸上。然后,大家将黄脸男子扶到马上,带着他急匆匆地走了。

首先发现这条小河有异样的是一个渔夫。

像往常一样,他拿着钓竿来到了河边。选了一个地方坐下,将挂上鱼饵的鱼钩抛到河里。很快,鱼儿便咬钩了。渔夫连忙提钓竿。

鱼儿奋力地挣扎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轰然传来。喀喇一声,鱼竿断了两截。紧接着,那条筷子长的鱼儿从水中蹦了起来,它瞪着一对凸起的大眼睛,显得十分愤怒。砰的一声,它的尾巴重重地打中了渔夫的右脸颊。

渔夫一头便栽到了河里。这鱼儿一下子变得厉害无比,它用它的尾巴打,用它的脑袋撞,用它的鱼鳍抽……渔夫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滚,最后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岸。还好,这条鱼儿没有追到岸上来。

这渔夫真是吓坏了,回家后他足足躺了三天三夜。从这以后,他看见河水就全身打颤,说什么也不敢到河里去钓鱼了!

第二个发现这条小河有异样的是一个少年。

这少年只有十六七岁,他的家在小河附近的大山上。少年家里很穷,他的父亲在他九岁时就因病去世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不久前,他母亲也害病了,少年只好天天上山打柴,希望能多挣一些钱,好给母亲看病买药……

这天傍晚,少年卖完柴刚走到一个树林里,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骇人的狼叫,中间夹杂着人的呼救声。

少年吓了一跳,急忙抽出柴刀,循声跑过去。啊,是两头恶狼正在追赶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而少年还认得这男孩,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于是少年挥舞着柴刀,大叫着冲了过去。

两头恶狼被他的气势所吓,一时间不禁停止了进攻,但它们十分狡猾,紧紧地跟在后面,打算伺机偷袭。

少年拉着男孩的手,两人一边防备一边逃跑。很快,到了河边。两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河。

到河中央的时候,两人惊恐地发现,对面的河岸上又来了两头恶狼。苍茫的暮色中,它们绿莹莹的眼睛散发着噬人的寒光,喉咙里发出骇人的低吼,长长的牙齿龇出来,并有长长的涎水滴落到地上……

两人吓得不敢乱动了,回头一看,之前的那两头恶狼也同样虎视眈眈地守在河岸边。

一种巨大的恐惧霎时将两人包围了!两人站在河水中瑟瑟地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河水越来越冷了!

就这样,两人、四只恶狼僵持起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浸在河水中的两人越来越难受了,尤其是男孩,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牙齿格格地作响。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他拉着男孩,一起向河的下游游去。四头恶狼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它们一起跳下河,扑了过来。

河面上顿时展开了一场惊魂动魄的殊死搏斗。少年和男孩毕竟势单力薄,只过了片刻,两人便被抓咬得伤痕累累……

最后,一头恶狼从身后偷袭,重重地将少年扑翻了,他手里的柴刀也掉到了水里。冰冷的河水呛进了少年的嘴里,等他从水里挣扎着爬起来,两头恶狼同时又向他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少年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全身上下爆现起一团白光,大叫一声,两记拳头闪电般地打了出去。这两记拳头好像钢铁铸成的一样,两头恶狼发出两声惨叫,被打得头破血流,重重地飞到了几丈之外。鲜血把河水都染红了。跟着,少年又从水中跳起来,飞起两脚,将另外两头恶狼踢飞了。

哇,好厉害呀!那男孩睁大眼睛,简直看呆了!

而少年向那四头恶狼看了看,又向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他是喝了河水才突然变得这样厉害的。

他连忙叫男孩也喝河里的水。但是,男孩喝了好多好多,也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变得有武功,变得很厉害。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少年不明白了。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其他人。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许多人都跑来了。有的人拼命地喝河里的水,几乎把肚子都撑破了;有的人将河水挑回家,用河水洗澡,用河水泡茶,用河水煮饭……甚至有些人开始捉河里的鱼虾和螃蟹。奇怪的是,河里只有极少数的鱼虾螃蟹突然间有了功夫,变得很厉害;大多数的还和以前一样,普普通通。而让人失望的是,这里的鱼虾螃蟹吃得再多也没用,根本不能让人拥有武功……

难道只有那少年是幸运儿吗?难道只有他喝了这里的河水能拥有武功吗?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失望,有越来越多的人愤愤不平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因为喝了这条小河的水,而拥有了厉害的武功。这,这次是一个女人。

那天下午,这个女人抱着自己才九个月大的孩子,独自一人过河。走到河中央,她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倒在河水中。

河水虽然不急,也不深,但女人不会游泳,她呛了几口水,顿时惊慌起来,和孩子一起在水中挣扎着。最后,也许是记挂着怀里的孩子吧,女人拼命地从水里爬起来,爬到了岸上。

可是,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了。女人发出悲天怆地的哭叫。随即,她像疯了一样,不停地亲吻她的孩子,不停地用双手揉摸着孩子的胸口和身体……

这时,奇怪的一幕又发生了!女人的双手忽然散发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这些光芒好像月光一样,嗖嗖地钻到了孩子的身体中。只过了片刻,这孩子便起死回生,哇哇地哭了起来。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回去之后,女人的双手便好像拥有了神奇的魔力,她可以帮人治疗许多的疑难杂症。只要她的双手轻轻地按摩几下揉几下,病人身上的病痛就会随即消失。但是,这个病人必须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歹事。如果病人是坏人歹人,女人的双手按摩几下揉几下,只会让对方的病痛更加严重。而除此之外,女人的双手则跟常人一模一样,她的双手既不能开石裂碑,更不能扔飞刀掷飞针……

现在,这条小河已经成了一条神奇的河。不知时候起,河边还多了一块高高的青石碑,上面雕刻着“功夫河”三个大字。

昔日冷冷清清的小河,早已经变得熙熙攘攘,热闹无比了。是呀,谁不想转瞬之间就拥有厉害无比的武功呢。但随着无数人的满腔希望化为泡影,渐渐地,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时光像河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很快,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终于,没有人再留在这里了。

这天傍晚,下起了雪,雪花漫天飞舞,没过多久,小河两岸便白了。这时,一个人却冒着飞雪,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河边。

啊,是很久以前来过这里的那个黄脸男子。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光鲜和威风。是呀,以前的他武功高强,威风凛凛,是江湖上地位崇高的一派之主。而现在,他武功尽废,众叛亲离,已经跟一个潦倒的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了。

看见眼前的小河,黄脸男子双眼放光,飞一般冲到冰冷的河水里。他拼命地喝着河水,又拼命地在河里洗呀洗呀。

可是,最后他大叫了几声,便晕了过去。是呀,他本想到了这里,就能恢复武功了,但没想到却是愿望落空。

等他醒过来,他惊讶地发现,他睡在一张简陋的床上。救他的是一个老樵夫,看见他醒过来,高兴地笑了,给他端来一碗稀粥。

不知为什么,黄脸男子端碗的手有些颤抖,他的眼角也闪动着泪花。没有多说什么,和着泪水,他慢慢地将这碗粥吃了。

也许是身体太虚弱了吧,黄脸男子随即又沉沉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打骂声将他惊醒了。

他急忙爬起来,跑出来一看,只见一伙人正在欺凌那个救他的老樵夫。老樵夫被打翻在地,他的孙女悲泣着,眼看着就要被这伙人强行拖走了!

“住手,放开她!”黄脸男子怒叫着冲了过去,一时间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没有武功了!

越冲越近。突然,轰的一声,他的体内好像产生了一道强烈的爆炸。同时,一道道蓬勃强大的气流飞快地蔓延全身!

啊,天呀,我的武功又回来了!

霎时间,黄脸男子好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天神,他大喝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那伙人扑了过去……

是的,这条河就是这样神奇。但是,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因为喝了这里的河水而拥有武功了。这条河又成了一条很普通的河。没过两年,河边的那块青石碑也倒了,湮没在了一片野草和荆棘之中。

河里的水依旧悠悠地流淌着。河水清澈,寂静无声,好像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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