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沉默了，良久，他才能听见自己艰难的声音：“我理你。”
“那为什么将整个世界拒之门外？”顾无沐收起轻慢而温柔的神情，稍有严肃凝重之意。
他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生来就是艺术上的天才，所以与生俱来与众不同。
这是神给予他的恩宠，也是剥夺他的惩罚。
因此他说不出来，只知道苦恼地凝眉不语，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
“那么告诉我，你害怕什么？”她又问。
他还是在苦苦思索，“我……害怕灵感枯竭，害怕神明将我从艺术的世界剔除。”
“我还害怕……”他抬眸打量了她两眼，小心翼翼地回答，“……你。”
顾无沐愣了愣，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害怕我？”
她苦苦经营那么久的温柔文静的大家闺秀形象，理应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春风拂面的亲和感。而秦珏居然害怕她？难道是说她退步了？还是她本来就很可怕。
秦珏却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为什么呢？”遭受打击的顾无沐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来，轻声细语地问道。
他实话实说：“不知道。”
她猛然受到一种无力感，再三追问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真的是一把辛酸泪啊。
“那你怎么样才会生气？或者是说，我要做什么，你才会生气？”顾无沐决定开门见山地问。
秦珏的手下意识握住了画笔，然后又放下，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他最后回答：“你……你要变得不美丽才行。或者……嗯……你要和我的信仰起冲突。”
这倒是提醒了顾无沐，于是她便一副异常严谨的模样，对着他说：“其实我不喜欢绘画，我只是为了伪造出来的人设需要，才学绘画。”
果不其然，秦珏抿了抿唇瓣。
“我就是一个俗人，绘画其实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它只能让我收获一些荣誉罢了。”她一半是真心实意，一半又掺杂了假话，“我只是利用你奉为神祇的艺术，来满足肮脏的私心杂念。”
他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
这个时候，她竟然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只能读出一丝受伤来。
她有些不忍心，但是还是狠下心继续说：“实不相瞒，我只是需要你的力量，与你背后的背景，才主动接近你。今天告诉你，我一直在利用你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的父亲需要你。”
只能让顾穷生背锅了，顾无沐甩锅毫无压力，却给了秦珏沉重一击。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听到顾无沐已经在前明确问了怎么样才能让对方生气，紧随其后便说出了激怒对方的话。那么只要那个人稍微聪明一点，就能明白这是故意的。
而这个人哪怕知道这一点，会怀疑顾无沐是不是有意为之的情况下，在第一时间仍旧会又愠怒，不过不会达到很强烈的效果罢了。
但是秦珏不一样，他的世界是空白的，只有艺术的存在。因此他很单纯，又很信任顾无沐，这才让她有机可乘。
他的确不傻，并且对于世俗的现实了然于心，但是他不在乎。有人玷污他心中圣地的时候，他还是无法避免的会生气，也很难接受他发放了世界通行证的人，实际上是蓄意接近。
为了别人……而接近他吗？
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他刷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收起了画板上画了一半的画，连画板颜料都没有拿，径直离去了。
顾无沐只是静静地看着秦珏的离开，叹息一声。这个孩子太单纯了，她反而不希望他被扯进来，或许远离她也是件好事情吧？
有一句话离舞说的的确没错，她的确会其他人带来厄运。
……
运动会如约而至，顾无沐也穿着纯黑色的休闲运动短套装，参与其中。
商衢果然遵守承诺，男生的每一个项目都报名参加了。也得多亏了他，班级里的男生的确是踊跃参加，女士们也随着跃跃欲试。
像运动会这种不用学习的集体活动，哪怕是不参加比赛的，也会在后勤部，或者是四处奔波玩闹，前排瓜子汽水小板凳强势围观。
秦珏偏生不同，自从顾无沐惹怒他之后，他便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形同陌路。这回也一样，运动会的时间他全部留给了画室。
“哟！”同样一身纯黑色运动短套装的商衢看见顾无沐，朝她走了过来，招了招手。
他额头上带了漆黑的发带，用白色的字母歪歪斜斜地印刷了一长串英文。
她眯着眼睛仔细辨别着字母，最后无奈之下直接伸手把他挡在发带外的碎发都掀起来，把整句英文看下来。
I was lying in a coffin， and pray you and I fell into the abyss.
我躺在棺材里面，虔诚地祈祷你跟我一起掉进深渊。
“你知道你发带上的英文是什么意思吗？”顾无沐抿了抿嘴唇，却意识到这一点问题。
商衢当之无愧是不折不扣的坏学生，烟酒脏话样样不差，打架斗殴样样都行。当众怼老师，不服从管教，让校长都下不来台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也至始至终，没有能够教化这位问题学生的人。
自打温若寒来了以后，商衢虽然没有找茬，但也是自顾自照旧。在温若寒眼里，也似乎商衢是个完全不存在的透明人，总是选择性地忽略他，也不曾去搭理他。
商衢的成绩的确差到惨不忍睹，脑子却意外的好使。分班考的前几周，基本上没有在教室里上课几节的商衢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认真了一把，临时抱佛脚，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入驻A班。
一考进A班，他立马原形毕露，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应付。他的学业功课恐怕落下的真的不仅仅是一点半点，极其有可能，又问一他的的确确只是觉得这种发带好看，压根没在意上面的英文翻译。
“我知道啊。”商衢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森然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但是我就是这么坏，既然我不好，大家都别好了。”
“你三观有问题啊，骚年。”顾无沐挑了挑眉。
商衢不以为然，“你的价值观也不见得高尚到哪里去，你说对吧？班长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