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散对于台上激烈的辩论毫无兴趣，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上面辩论的双方像菜市场上大摊主与买菜的吵架。
是的，一场大学生辩论被形容成市井之徒在吵架；之所以是摊主和买菜的，是因为上面坐着他的寝室长——刘嘉龙。
他是看见班级微信群里老师的消息才赶来的。本来上午只有一节大课，他完全可以10点到校。
但是怎么说呢？和不笑人一样，看过、用过更好的东西以后，你见到的其他东西都会变成垃圾。路以散看过更有水平的辩论赛，那是素有鲲神之称选手所在的清华大学辩论队和另一支队伍的比赛，在一家中信的书店举行。虽然说过程中被另一支队伍被鲲神碾压吧!但是其水平确实比现在他看见的情况好太多!还有当时一个和场上选手长得很像的小妹，当然他也怀疑过那个女孩是不是她妹妹。那个在现场忙前忙后的女孩长得还算好看，也很耐看，不会说太柔美或者太妖治，脸蛋儿不会太圆也不会像整容的瓜子脸那样。就这样，有妩媚也有可爱。邹以散是个闷骚，自己小学暗恋五年的对象到了初一才表白，结果对面有男朋友把他拒了。他在感情方面就是个老实人，或者说天生做备胎的料，但是还没有女孩儿找他。但是看见那个女孩以后他感觉自己想娶她，和她过一辈子，不是他一个人单相思的柏拉图式恋爱，是他和她分享一辈子，相互包容，但是他连她的名字都没问。他后悔这份懦弱，也后悔他否认自己喜欢上过其他女孩却不敢承认然后放手……
他没有那么决断。
“你付的起创业的风险，你的父母付的起吗？你想让他们晚年喝西北风吗？你这是继承家业……”反方女孩尖利的声音把刘以散唤回这次无聊的辩论，他也不能帮什么，他只是一个观众，不是辩手。
寝室长的对面好像是他同班同学对象来的，但是是二班的，他是五班的。这个女孩长得还算耐看，但是他对她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也可怜他的同学，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女友？抽烟、骄横且蛮不讲理，说她是白富美也就占上白了，但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地方，感觉像那种情商低的女人。如果他没有娶上他还好，娶上了怎么办？哥们儿，你歹和你以后的幸福生活说拜拜了，耳朵也可能提前衰老。“兄弟，保重，虽然我和你也不熟吧！”他自言自语。
他看相另一边，他那可怜的寝室长被对面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说的话像是海绵里挤出来的水。他每次说话前都歹“嗯”一下。对于寝室长，路以散也只能说“兄弟慢慢熬吧！等你下来就好了！”然后问班长:“可以走了吗？下节是素描课。”“走吧走吧，韩组长都走了，记得跟老师说一声。”
“今天周考，画穿插体!”美术课大组长用他不算洪亮的嗓子喊。这个课没有课代表，或者说课代表也歹带人。路以散没有受过什么素描培训，但是他小时候对空间还算有感觉，画素描还行，至少不会像其他不学无术的人一样画成一坨稀泥。没错，不学无术，这里的人都是在读职业大学，2018年，由于不能在北京高考，老家刚刚限制大班额，当然，对于他的老家来说，那做法简直是扯淡。所以那年他的老家有很多人读不了高中，他也只能读3+2。但是他不后悔，他也不喜欢后悔，反正他已经耽误3年了。他因为上学前班不想学，所以被退学留了一级；因为出生在9月末，所以歹等一年才能上一年级；第三年有点搞笑，因为他在学前班看到的自己的班牌是“三年级（4）班”那个学前班又恰好是个小学所以他认为自己只能读到3年级，再加上当时兼职副班主任的体育老师说班主任教的课重要，再加上语文又给其他老师教了。所以把自己的语文荒废了，渐渐的，他把自己的其他学科也荒废了。到了后面留校，班主任都说“走吧。”带了一年那个班之后，那个班主任就专职管学校的摄影了，完全把他当废品放弃了。
路以散画完画忙让大组长审查，他想赶快回宿舍。他想赶快准备下一堂课了……
他走在路上，他斜着走，以一块砖的宽度限制自己两步间的距离。他有一点强迫症，有时是走路，也有时候是每一根手指敲击大腿的节奏和次数。但是他的床底下仍然是乱的，无数的袜子在他的宿舍双人床靠脚的那边。如果非要形容他的生活状态，那么就是带强迫症的犬儒。只是这个犬儒外边还算干净，至少是符合穷这个特点，虽然他是整个宿舍里财务状况最好的。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还在义务教育阶段幻想的事情；曾经幻想考上某个爱写书写一半撂挑子的作家所考上的外国大学，还有去他工作过的城市去看看，也有想统治世界的时候，仿佛马桶就是他的冰封王座，虽然有一段时间他因为马桶圈坏掉而必须面对这寒冷……但是他那时候还敢想。
如果问路以散对于这些后悔吗？他一定会说不后悔，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所有选择和一些无法改变的客观因素决定的。例如他那总管不住自己手往牌桌上搁且只考虑当下的老爸，但是他没有选择爸爸的权利，因为现在他爸不是马云或者王健林。
当然，也是因为他太在意自己，在意自己的能力，他是个要强或者且无论这个决定带来什么后果都会认命的人。因为他没有考到足够的分数，他没法去河北上学，也让家人付不起他上私立高中的学费。于是他只能认命，他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于是路以散就认命了，但是不任性，至少他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在课上肆无忌惮的玩手机，还是会听课的。他也觉得自己和垃圾为伍是没有希望的。但是就在这个老一辈还可能相信洛天依吸毒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的时代，在这似乎已经坠入低谷的时候，他的人生却发生了在旁人看来荒谬无比的一次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