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你真的醉了!”
岳云第一次气得头都冒烟了,他从没有过这般的狼狈,千军万马他都可以傲睨自若,现在他却生无可恋地手足无措。
气得一甩手,他背过身去,再也不想理睬明珠。
明珠一下子被甩到了完颜亨的怀里,她愤怒的推开红着脸的完颜亨,恼火的“呸”了一声,执着地绕到岳云的面前。
她身形踉跄,脑子里却清楚得很,嘴有点拌,但没有不敢说的话。
什么该说不该说,全部都敢说!
她强硬的将岳云别着的脸掰过来,戳着岳云的胸膛问到:“你心虚了?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这么贼眉鼠眼的,算什么英雄!你说啊,你敢说你不喜欢她?你敢说!”
岳云不答。
“就是嘛,傻子都看出来了,你还装什么装?”明珠给了岳云一个大白眼,“伪君子!”
岳云实在是无语了,清醒时他说不过她,这不清醒时就更说不过她了。“大哥,可以拜托你一点事吗?”他支支吾吾的:“我不知大哥与那轻云姑娘是什么关系,可大哥难道不想把姑娘赎出来吗?她如此一股清流,与众不同,不应该在那种地方。”
完颜亨哭笑不得:“二弟有什么想法?”
“我想、请大哥、将轻云姑娘赎出来。”岳云涨红了脸。
“好好好!”明珠拍着手大笑道:“这就对了!可赎人是要银子的,赎神仙姐姐可更要银子的。
你有吗?没有吧?那怎么办?求我啊,求这个坏蛋金公子啊。
可你要想清楚了,我们的金子银子全都是偷来的盗来的抢来的。你不是最不齿这样的行为吗?怎么,为了神仙姐姐,你也要与我们同流合污,一起去抢吗?
那你还敢说你不喜欢姐姐!”
“宝宝!”
完颜亨看得岳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这个小妮子,欺负老实人还字字戳心,可怜了这个傻岳云。
“赎出来,二弟准备怎样呢?”他问。
“自然是娶了她呗。”明珠阴阳怪气地说:“不过,我姐姐那么美,你可断断不可委屈了她。”
“我怎么可能娶了她?”岳云急道。
“那你要怎样?金屋藏娇?名不正言不顺的将她藏起来?”明珠气急败坏,小爪子胡乱的开始张牙舞爪:“难道你觉得姐姐是那种人,就不能为妻,还连妾室都做不了,只能被你藏起来永远见不得人?
我告诉你,休想!我都不会答应!”
她痛心疾首的指点着岳云的眉心;“岳云啊岳云,你、你怎么如此道貌岸然?也是个虚伪透顶的东西!
就像、就像你们那狗皇帝一样,一样的不要脸!”
她的心中,实在找不到不要脸的人,只有皇帝最最不要脸。
可岳云才被明珠急晕了头,他摇着她的肩,气愤地问道:“二弟,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吗?”
他长叹了口气,“是,我是喜欢她,我昏了头,是喜欢她!
可二弟,从你认识我岳云第一天起,除了一身铠甲,一把铁枪,一匹战马、一条命,我还有什么?
我一无所有!
不为功、不为财、不为利,我能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
若水追随我,我已欠了她还不完的亏欠,今生给不了她别人都有的锦衣玉食,来世只有做牛做马偿还她了。
哪里还有妻妾?敢金屋藏娇!”
明珠的话,尖刻、辛辣、如毒蛇缠绕你颈脖,最后还咬了你一口,掐灭你残灭的最后一点希望。但是,它却如醍醐灌顶,令岳云回到了自我,清醒了头脑。
他对完颜亨凄然一笑,“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妄想了。我丢了自己的底线,忘了男人应有的约束,辜负了爹爹对我的期许。
只是大哥,我是觉得轻云姑娘是那天上的仙女,如此美丽的女子,真不应该在那样的污浊之地,没有它想。
若方便,请大哥对姑娘施以援手,而我,今生不会再见轻云姑娘。
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颗最美丽的流星,灿烂了我,给了我瞬间那么美的东西,谢谢她,这个美丽的姑娘!
我会用我岳云唯一仅有的一条薄命,换天下太平,让更多的‘轻云姑娘’过上好日子!”
岳云一抱拳,傲然道:“男儿当断自断,大哥,我信你!”
完颜亨一阵唏嘘,内心泛起了酸楚的涟漪:这可怜的孩子,这怕是他今生唯一的一次关于男欢女爱的情动吧?情爱的小火苗才刚刚开始、不,还没开始就被腰斩。
为家、为国、就是没有为他自己。
岳云看看明珠,她正嘟着嘴泪眼朦朦,无论醉与不醉,她却活得敢爱敢恨,活出了自己今生没有的真性情。
岳云羡慕地抱了抱明珠,无奈地对完颜亨笑道:“二弟醉了,只有拜托大哥。天黑了,我先告辞。”
完颜亨叹息:确实是世间好男儿!
为“公”为得如此清白,是否,这世间只有他岳氏父子?若大宋朝多有他岳氏父子,要灭大宋朝,又岂不比撼天还难?
哎,可惜啊可惜!这样的人间极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绝对无法收为己用,注定了就是敌人。
可叹,唏嘘。
但是,他们的优等品质也注定了会是他们此生命运最大的悲剧,如此浊世,没有一个慧眼识君的明君,他们,最终会成为一个悲剧。
灭了他?哎,不忍,不忍。
“大哥走了吗?他气了吗?他不要我了吗?我错了吗?我说错话了吗?”明珠的泪扑扑地下来了,“他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把我最喜欢的都给了他,让给了他,我还错了吗?”
“那你还要我怎样,你还要我怎样?”她大哭,酒精烧得她彻底放飞,她跳着双脚叫到:“我做错了什么,大哥,你还要我怎样啊?我都依你,只要你不要不要我……”
完颜亨见过小妮子倔强忍泪的样子,也深深懂得要将一口泪活生生的再倒回去更需要多大的倔强,但她现在这样放弃了一直坚持的倔强纵情大哭,心疼得让他心碎。
完颜亨一把抱过明珠,将她的头深深藏在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说到:“你没错,你不过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他也没错,他的心装得天下就是装不下自己。你们都没错!
不过,傻宝宝,你这个自私得“只为自己”活的小人,偏偏要去喜欢他这种“只不为自己”活的神,你不遍体鳞伤,就真的天理难容了。”
他深深吻了吻她的额头,幽幽叹到:“我也遍体鳞伤,也天理难容。”
完颜亨自然不愿将这发着酒疯的小醉猫带回岳云的客栈。
明珠一番吐,吐得黄胆都出来了,翻江倒海,不省人事。
说自己没醉的人其实醉了,说自己醉了的人其实没醉;喜欢她的人她不知道,不喜欢她的人她却爱如珍宝。
爱与被爱就这么俗气,招怨招恨、伤人伤己,可世间的事就是这么稀奇,谁都保持不住优雅,又能怎样?
“大哥......”她就那么又哭又笑的抱着完颜亨,“我错了,再不敢了......我是女子诶......我喜欢你......我错了......不要不要我......”
一脸的鼻涕眼泪只在完颜亨的身上蹭,层层胡噜掉的却是他苦涩心尖上一层又一层的皮。
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要让她喝酒?
“小傻瓜,我该拿你怎么办?”。
完颜亨艰难伸出他修长的指尖,在她干涩的唇上轻轻划动,自那一夜,他眷恋上了这唇上的甘甜,不敢放肆,便只能这样偷偷的用指尖去感受。他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对她讨饶求救。
明珠嘬着唇上这游动的手指,啧啧有声,完颜亨心儿一颤,想放肆,又怕了。可这狼狈耷拉的小脑袋突然像猫一样敏捷的咬了上去,完颜亨下意识的手指急急一缩,白霖霖的牙齿啪的一声扑了个空。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这小醉猫大哭。
幸好完颜氏谁都不在,要不实在是丢人现眼。
完颜亨看着这个死皮赖脸、要死不活、拽拽的翻着小白眼吃定了自己的醉猫子,摸着自己的恶狼之吻,无奈叹气:“你就这么喜欢咬人?咬了,还不记得。”
完颜亨笑了,纵容的将自己的手送到她酒气熏天的嘴边。
“嘿、嘿、嘿、嘿.....”,小妮子发出她骇人的奸笑,咬了上去。
总算是像滩烂泥一样沉沉睡去,完颜亨被她弄得一片狼狈不堪。最最重要的是:她对岳云那一声声杜鹃啼血一样的深情厚意,情痴一片,心中半点都没有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