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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苍梧一别,昆仑又见

冬日漫漫,长夜难明。

清胥躺在自己的内室的床榻上,烤着炉火,炉火中的燃烧物,随着火苗的燃起,发出一阵阵爆裂的脆响。

清胥侧卧,胳膊拄着下巴,身上披盖着一床棕色兽毛的大毯,屋子里的火光若隐若现。

冬日里的昆仑山,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把整个昆仑山衬托得更加神秘而安静,屋内则十分温暖,暖洋洋的热气哄的清胥面色微红;清胥微眯着眼睛,因为屋内的热气,所以她似乎马上就要进入梦乡,她的胳膊有些酸痛,于是换了个姿势,觉得异常舒服,便昏昏沉沉睡了去。

初入梦境,她梦见自己进入了一片十分温暖的境地,周围是看起来软绵绵的云彩,身后是金色的华殿,有神奇的飞兽,她的周围,有十分高大的树木,树木上栓着一个荡秋千,甚至还有自己喜爱的红须朱砂梅生长在那里。

她坐上秋千,荡啊荡啊,脚底踩着那些云彩,远处似乎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叫喊她胥儿,胥儿,可她任凭怎样也看不清远处那人的脸,但是她能感受到的,只是一个翩翩公子,拿着奇异的扇子,姿态翩翩,像极了她想象中的神仙。

她下了秋千,想去看看那人的脸,却是怎么也看不清,反而离她越来越远,她就一直追着那人,可怎么也追不上,直到华殿消失,自己又深处在一片寒冷之中,眼睛看云彩底下,是高高的山,凄惨的寒风,让她感觉十分害怕,她似乎要踩空了云彩,掉到那寒冷的深渊中去…

于是清胥惊醒了,眼前的,只是被风吹的飞乱的炉子里的火苗,还有闻听风声,来为她关窗的白泽。

她揉了揉眼睛,说道:“白泽哥哥怎么来了。”

白泽看了她一眼,看得出来,这小丫头那阵大风吹开窗户之前,她应该睡得很香甜。

“知道夜里起了风,担心你睡不好,于是来瞧瞧你,正好窗被吹开了,帮你关个窗。”

“哦,怪不得梦里那么冷呢…”

“现在没事了,你放心睡吧。”白泽看着疲倦的清胥说。

白泽真是贴心,之前在空山岭时,珵翊也总是夸赞他,九州天下第一渊博之人,既是无所不通,又与人为善,心思玲珑,待友人更是细心宽厚。

于清胥看来,白泽是完全没有任何缺点的,温柔而博学,是除了珵翊那个坏家伙以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安全感的一个人。

“嗯,白泽哥哥也回去睡吧,今日火炉烤的我乏得很…”

“好。夜里盖严被子,我走了”

白泽离开了,清胥受了一丝凉气,反倒有些睡不着了。便卧在榻上回想刚才的那个梦,有些美好,清胥想,希望马上就睡着,然后把刚刚那个梦给续上,但是梦里的翩翩公子是谁呢?

她的梦里总是能梦到未曾见过的人,就像姜祭州那样,曾经从空山岭,到蓬莱仙岛,再遇到祭州那个黑小子,都是她曾梦到过的。

无尘圣祖跟她说,梦里的东西,要么是曾经发生过的,要么是即将发生的,没有任何一个梦境,是无意义的,都是曾经或者未来的机缘所在,进入人的脑海,给人提示。梦虚又不虚,梦实却不实,清胥觉得这句话像极了废话,却又觉得深有含义,难道这次,梦里的事情,又要发生在现实中了吗?

清胥想着想着,便入了梦乡,这次却睡眠得很好,什么梦都没有做过,大觉睡到天亮。

次日清晨,清胥精神大好,跟了白泽说,自己一个人想出去走走,本来白泽想着昆仑之广,怕她走失,陪她同去,后来被清胥拒绝了,她坚持一个人出去,白泽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了。

昆仑的雪,真是越下越厚,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这还未被踩实,就又下了起来。清胥走在被人踏过的积雪上,脚底有些打滑,她最近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事,梦到有的没的得东西,就如同以前发生过一样,可是她又不够清晰那里面的东西,所以让她很烦恼,一些事情联在一起似乎像一串因果关系,但是她也只能坐逢其变。

她不知不觉的走着,却忽然来到一个驻有军帐的地方,她忽然一惊,躲在一颗宽大的树的后面,注视着那些将士的行动。

“奇怪…昆仑本少人居住,又为何多了这么多的驻军?”

她想了又想,忽然想到最近轩辕二殿下的兄长姜榆罔,在昆仑附近的陈地定都,尊称炎帝,这怕是他的驻军,小小炎帝,几年间竟有如此力量,恐怕后患无穷。

清胥觉得形式不妙,得赶紧回去跟白泽商量一番。

没想还未来得及转身,就撞到了一个穿有兵甲的身上。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窥我方军队?”

清胥寻思着,这下完蛋了,只能等着白泽发现来救自己了。

“我…我初到昆仑,不识方向,所以走错了路,才走到这的…”

“是么?呵呵,小丫头,我军严纪,凡误闯者,都必须严格审理,谁知你是哪国派来的细作,跟我走一趟吧,来人,带走。”

“是。”

于是清胥,就被几个兵将拎进了军帐内。

“乐天将军,末将在帐外捕住一个人,我怕是细作,所以特地抓回来给您细细审问。”

只见那将军在军帐里的书案上,弹琴奏音,一身铠甲,倒是不失将军的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将军弹琴,倒是别有风味。

清胥一直把头埋的低低的,不曾敢见这位将军的脸,因为她一直都对将军这两个字,害怕的很,以为将军都是凶神恶煞,三头六臂,见血封喉的凶恶之人。这些光让清胥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嗯,你若是觉得有问题,那便你来负责吧。”

“是!”

长琴本是低着头,看着昆仑的地形图,并未理会这些。

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那人一眼,突然就对莫谦说。

“不用了,此人,我亲自审理。”

莫谦有些诧异,不知为何将军突然改了主意,难不成是小姑娘颇有几分姿色,将军想留下她伺候?不应该啊,莫谦跟着将军许久,将军却从不跟任何女子往来。

那乐天将军见到这个身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也低下头看了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原来苍梧一别,昆仑又见。

那乐天将军嘴角微微倾斜,让副将退了下去。

“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乐天将军问。

“我只是误闯,别无他意,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我下次肯定不来这边了,肯定不来了。我不是细作…真的不是。”

乐天将军听见她微弱又胆怯的声音,倒是觉得颇为有趣,这和那天在空山岭的欽忧阁里见到的小仙子,竟然这般不同,那天的人,似乎姿态优雅,仙度非凡,今日的她,倒是像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生生害怕有血盆大口的将军,将她吃了一样,于是他拾起平日里出入市井之时带的面具。

于是他伸出手指,勾了那小姑娘的下巴,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竟一眼看到,那似泉水般透明的眼睛,眼中含有些许未流出晶莹的泪水,他不知道,是昆仑的冷,将她冻得,还是因为害怕,将她吓得。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有些挪不开自己的双眼,只是一味盯着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一直在看,他觉得他的胸膛里,有东西,在剧烈跳动。

直到那姑娘被看红了脸…他才微微醒过神来,将他炙热的眼神挪到一旁。

“求你…不要杀我。”

那红了脸的人,苦苦哀求,眼眶中的泪,不自觉的滑落,乐天将军想,她定是被昆仑寒冷的天冻得,一定是,毕竟自己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你放心…我不杀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长琴想逗逗她,看她作何反应,将她一步一步逼近床榻。

那小姑娘的腰肢落于床榻上,手紧紧的做交叉状。

“不如你…从了我?”长琴继续逗她说。

“我不从,我死都不从,你若是过来,我便咬破舌头!”

长琴带着面具,对着小丫头那张恐惧的脸,望见了她的盈盈之眼,甚是心动。

小丫头见他一直盯着她看,心中想着,这下完蛋了,早知道听白泽哥哥的话,不乱跑了…她一定得拖!拖到白泽哥哥来救她。

于是小姑娘开始跟他虚与委蛇起来,一点一点拖延着时间…

“呃…那个…大将军,您家里是哪的啊,你长的这么帅…你…你找倾国倾城的美人才合适,我怕玷污了您…真的。”

“是么?”长琴见着小丫头与她花言巧语,更加来了兴致。

“是是是!您这么英俊潇洒,玉…玉树临风,天下顶好顶美的女子才能配的上您…我…我就是个乡间长大的野女子,您就放过我吧…”

“可我怎么瞧着…你像是在夸你自己啊?”长琴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清胥心想,这将军,恐怕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若是她真如将军所说,如此美貌,那以后出门必定脸上抹灰才是!

这个将军,品味倒是不凡,只是本姑娘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等白泽哥哥到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清胥假意的哭了起来,哭声之大,想让全军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将军想要轻薄她。

长琴一听她哭,便慌了神,本意就是想逗逗她,却没成想这小丫头如此不禁逗。

“你别哭啊…我又没说我要怎样你。”将军有些着急,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哄哭了的女孩子。

“你骗人!你都…你都那样了!”那姑娘拿带着泪珠盈盈之眼望着他。

长琴被小姑娘说的稀里糊涂的:“我哪样了?”

明明还没哪样,就被她以为的哪样,哭的不能哪样了。

“空山岭一别,你何时变成胆怯怯的小丫头了?”那将军问。

清胥一直觉得这个人,面熟,但是因为得知对方的身份,珵翊和白泽也都不在身边,怕一个不是丢了性命,便没敢造次。

直到那人拿开了面具。

他说空山岭一别,倒像是那日被珵翊骂走的翩翩公子…

“长琴君…!”

长琴听了微微一笑,果然,她是识得自己的。

“是我,不过,你为什么来到这儿啊”

“我是无聊,一个人在这昆仑附近闲逛,没想到被你的副将当做细作抓了去…”

“哈哈哈哈,那你幸亏是遇见我了,不然啊,你可当真是贞洁不保,小命也不保了,不过,你不是好端端的待在江南府吗,怎么来昆仑了?”

“我兄长说,江东的雪美冠五国,便让我跟着白泽来这小住几日。”清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白泽,你说的可是渊博九州的白泽先世?”

“你也识得白泽哥哥啊?”

“识得,听起来,你跟他关系似乎不错?”

“白泽哥哥和珵翊,是旧识,所以关系也自然很好。”

长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有机会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嗯,当然好呀,只是他不太爱交友人,性格有些孤僻高傲,但是如果是我给你引荐的话,他还有可能会见见你。”

“长琴多谢姑娘赏脸引荐!”

长琴一本正经的给清胥作个揖,脸上带着点小坏笑。

“幸好是长琴君,若非是你,换做其他人,恐怕我的脑袋,早就不保了。”

“哈哈哈,那你可要小心了,以后不要总乱跑出来,世道很乱的,再说,不是所有的将军,都那般凶神恶煞,淫恶放纵,至少我不是。”

“你…就是名号乐天将军的那位?”

“正是。”

清胥心里想着,长琴君,炎帝的义子,是被封的乐天将军,也是陈地都城的太子殿下,今日竟留了自己一命。听闻炎帝性情火爆,但没想到他的义子,却是温柔又善良的很,又会弹琴作诗,又能征战疆场,也算妙人公子一个。

“将军,这小丫头可审好了,炎帝又派了些折子来,您若忙不过来,就把这小丫头交给我来审吧。”

唐突闯进来一个人,说话的,是刚才抓清胥的副将,名叫莫谦。

“莫谦,不得莽撞,这位是清胥姑娘,你好生招待,不得怠慢,我先将折子批改,你先安排清胥姑娘去空帐休息。”

那副将一听,有些懵住,难不成这小姑娘,将将军迷惑了?但是他不能不听,只好从令,带着清胥离开。

“你先随他去吧,我一会再来找你。”长琴说。

清胥点了点头。“嗯,也好,那我去了。”

两人说罢,莫谦便将她带出军帐。

莫谦打量着小姑娘,觉得确实颇有些姿态,但是他对将军忠心耿耿,觉得这小姑娘方才鬼鬼祟祟,肯定不简单,于是对清胥说。

“我告诉你,无论你刚才用了什么方法,魅惑将军,我都劝你老实一些,他不但是乐天将军,更是我陈地太子殿下,若是被我查出来,你是哪国的细作,或者来此,干一些危害殿下的事,我决不轻饶。”

清胥听到这,感觉这个叫莫谦的副将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就是走错了路,不小心误打误撞进来的,他凭什么这么凶自己。

于是无话可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快步走到军帐,翘着二郎腿吃点心去了。

清胥这副姿态,可让莫谦觉得很是惊讶,心里琢磨着,这小姑娘,还真是不知何为礼仪,一点闺中之秀的样子都没有,还能魅惑太子长琴,可真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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