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泠昔暴怒的声音里夹杂着害怕和明显的颤意。
没错,就是害怕。
只见对面一身白裙的泠昔正一步步往后退,手腕上的红色光线正在慢慢变淡,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是谁?她是二十一世纪让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曼陀罗”,内心坚硬如铁,从不会被外界事物影响。
她自认她的心很冷,哪怕被白译南手刃时也只是心痛,并没有伤心欲绝,因为于她而言,少了一个白译南,只是少了一个信任多年配合默契的作战伙伴而已。
况且像她这种人,本就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把后背露给别人,最后落到身死这个下场,也无可厚非。
她不害怕如何东西,面对死亡她都不会眨一下眼,可是现在她真的害怕了,她怕泠昔就这样消散了,眼里也渐渐蓄起了泪水。
泪水?她怎么会有泪水?
自从她的妈妈去世,她就再没有流过泪,也就是那唯一的一次让她知道流泪是懦夫的表现,所以她不再需要眼泪。
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感受到眼泪,可是现在眼里的湿意是怎么回事?
她竟然想流泪,无关其他,只是因为灵魂深处的悸动。
泠昔往后退一步,她就能感觉到灵魂的悲伤多一分。
她想挽留泠昔,伸出手去拉她,可还没等她碰到她的手,便被两人中间的一道透明屏障阻碍住了。
泠昔看出凤泠昔想留住她,可是这是她的决定,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她朝凤泠昔微微一笑,手已经消散,她却浑然不觉,温柔的声音响起,好像沐浴在春风下,“我们的灵魂虽然本为一体,可是如今已然难以融合,若是不能融合,我们都会消散,与其那样,不如我离开。”
“你的一生太伤感了,我知道你也想要安宁的生活,可是因为各种原因,你不得不生活在刀尖上,过着常人不能接受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而我,有对我好的亲人、朋友。我可以任性,因为有人包容;我也可以嚣张,因为有人宠爱。我想要什么都有人帮我拿到,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可是你不同,你想要的只能靠你自己得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在那个世界权利、金钱都有了,可是却没有情,友情、亲情,还有……爱情。这些都是你应该拥有的,可是这些都被我占了,你受了那么多苦,也该得到幸福了。”
说到最后,泠昔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也已越来越透明,可她依旧在微笑,她的微笑比阳光还暖,比花还美,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可是凤泠昔看着她的微笑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灵魂之间的牵绊因为泠昔灵魂的减弱而越来越弱,而她的灵魂却越来越强,已经占领了这具身体大部分的主导权。
如果此时有人在凤泠昔的身体旁边,必会看到她的身体被一黑一白两种光芒包裹着,只是白色的光芒在渐渐消退,黑色的光芒大盛。
她知道一切已经回天乏术,她了解自己,同时也了解另一个自己,就算泠昔温柔,但是没有人能改变泠昔的决定,这一点,和她一模一样。
心里如压了千斤巨石,凤泠昔闷闷的道:“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你的幸福吗?”
凤泠昔以为泠昔肯定会露出不甘心或遗憾的神色,毕竟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她也不会离开。
她却不曾想如果不是她,那现在的泠昔早就下地狱了。
泠昔听了她的话之后怔了一瞬,她没想到凤泠昔会这么问,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微笑,她说:“我们本是同源,我的幸福不也是你的吗?希望我的……不,是我们的亲人能让你体验亲情,让你体验到亲情的温暖,愿你内心不再冰冷,试着去接受别人、信任别人吧,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散开了点点光芒,凤泠昔悲伤地喊到:“别走……”
泠昔微微一笑,阵阵回声响在她脑海:“我们……同在。”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就彻底消散,凤泠昔灵魂一震,一滴晶莹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块透明屏障也消失了。
然而当凤泠昔伤心之时,残月链突然红光大盛,那些光点聚集在一起,进入了凤泠昔流下的那滴泪中。
光点进入泪滴中后,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形。
凤泠昔看着这奇怪的变化,疑惑不已,泪滴缓缓上升漂浮在半空中,凤泠昔虚眯起眼睛一看,瞬间瞳孔一缩,内心震撼。
泪滴中的那个人形,那身白裙,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面貌,不是泠昔是谁?
泪滴中的小人儿身体蜷缩在一起,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泪滴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绕着凤泠昔转了一圈又一圈,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之后落到了她的右手上。
这时,残月链的红光熄灭,飘向了凤泠昔,然后落到她的左手上。
凤泠昔伸手摸了摸那滴泪,又看看左手中的残月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残月链是上古神器,拥有温养灵魂的功效,不过那是在用灵力开启的情况下。
如今的残月大陆早已没有了灵力,她也只能用内力试试了。
她修炼的是《残月秘典》上的功法,残月链和《残月秘典》是相辅相成的,理论上她的内力应该可以。
她右手运起内力包裹住泪滴缓缓向残月链靠近,心里非常紧张。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只听一声嗡鸣,泪滴进入了残月链的血玉吊坠里。
进入之后,吊坠周围的空间一震扭曲,在凤泠昔的注视下,圆形的吊坠融化成液体包裹住泪滴最后凝固成了泪滴状的吊坠,血红的泪石吊坠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点泪滴透明的轮廓。
做完这一切之后,凤泠昔终于觉得松了口气,有了残月链的温养,泠昔那一丝微弱的灵魂就不会消散了。
紧绷的那根神经松缓后,凤泠昔眼前开始发黑,身体摇摇晃晃,灵魂一晃,出了灵魂空间,还没等她睁开眼,就昏迷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会复活泠昔的。
手里还紧紧攥着残月链,天上的血月已经完全被幽冥星的黑气缠绕住,残月链在暗红的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