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寂静再次被脚步声所打破,一缕光线终于映入了大奎的眼帘。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抬头看向了光源处,是一个已经把被人挪开的窨井盖。阳光从上方直射而下,他缓缓爬上了梯子。“呼……”在接近一个钟头的漫长行进中,他终于再次回到了地面上,如释重负的他深深地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如同在调皮捣蛋后休息的孩童。
这里是一个不知名小镇的中心位置,本应人来车往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气。大奎拍了拍自己衣服、裤子上的灰尘,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什么鬼地方?”还没等他在脑海中给出回答,倒在地上的指示牌就给了他答案。上面写到:欢迎来到和悦镇,底下则是被翻译成洋文的副标题。
镇上的便利店、药店或者是一些小商店已经被当地居民或者是其他人洗劫一空了,没留下半点有价值的东西给他。他倒也没放在心上,忍受饥饿、干渴那是这个健壮男人的看家本领,他曾在丛林中连续数天不吃不喝,就为了一次远侦任务。刚给步枪装填上最后一颗子弹,他就注意到了一堵墙上的上百个便条。
红色、黄色、蓝色、白色的底色便条填满了这堵差不多有2米左右的街墙,上面的内容无一不是‘寻找失踪的亲人’、‘失踪人员找寻(有偿)’等,有的还附带着照片,从孩童到青年再到老人,各个年龄段的人就差在这里排个队了。大奎仔细得看了看,依旧没有找到那些有着价值信息的便条,不过在他心里已经清楚了这次疫病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他还注意到了很多细节,数目不多却散落着的弹壳、车辆急刹时所留下的痕迹,这都证明在当时,小镇上的人很可能都是仓促离开的或许是在军队又或者是在警方的帮助下,当然,希望如此。
他忽然想到自己胸口口袋里的那盒香烟,欣喜若狂的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摸索到自己的打火机。他把烟盒有塞了回去随即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小镇里游荡了起来。
看得出来,和悦镇肯定是一个非常向荣的小镇,只是这个小镇现在看上去有点像‘诡镇’。大奎对着一块镜子照了照,头皮上的擦伤看上去情况不错至少没有细菌感染的现象出现。不过他觉得最好还是找个地方消个毒比较好。他来到了旁边的一家小商店里寻找起了打火机。就在他寻找着打火机的时候,阳光就被阴云所盖住了,本来阳光明媚的天气瞬间就变了脸,会不会“哭闹”起来这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待他点支香烟时,整个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了。看着外面的天气,他没有多余的面部表情而是陷入了回忆中。
在杀了陆伯言后,大奎试图返回到中庭,但那时十余名感染者就像是来催命的挤满了整个走廊。他不得不锁住污水处理中心的门,急中生智的他开始寻找着任何一个他有可能出逃的机会。于是乎,就来到了下水道。在下水道里,上方的监狱不时传来紧凑的枪声和喊叫声,他断定监狱的队伍已经出逃了,自己也越来越焦急。在数次碰壁后,他才找到了下水道的第一个出口。
思绪随着烟雾缭绕在了商店里,突然,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像是两人以上才发出的。他一把扯下了身边的衣物,匍匐在地,把自己藏在了衣物底下作为掩护而枪口至始至终都对着商店店门的位置。
“咱们得快点儿了!没时间了。”
“这他娘的鬼天气,又要下雨了?!”
“行了,老张。我们还是少抱怨点,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比较好,你得感谢那些催命的不会爬梯子。”
外面的几个人驻足在了店门口讨论着什么,大奎发现其中两人还是老面孔。一个是负责押运的老张,一个是之前在前段办公区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几个人没有发现起身的大奎,他们在议论着到底去哪而争执不下。
“喂。”
四个人被大奎吓了一跳,老张手里的枪就差把大奎打成筛子了。“你不是,你不是大奎么?!”老张喜出望外,他感觉上前确认了一下眼前高大健壮的男人脸孔。“大奎!真是你!”“哦,老张啊。”“你是怎么,怎么逃出来的?我看见,前段的队伍,都已经没了……”“没了?什么意思?”老张不解的看了看他,“你,你没有在队伍里?”“什么队伍?出监狱的队伍?”“是啊。林啸组织的突围,可惜,我们在前段大楼看见他们被咬的粉碎。”“…………”千言万语在大奎的嘴边扑腾着,心里已经是五味陈杂。但他依旧用最淡定的语气,说:“没有,我是从下水道出来的。”“那你,是幸运的。我们在半个钟头前才出来,本来是想着去桑口市的,结果又跑回来了。就在之前,我们还是九个人,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了。”
大奎看了看其他人,他们的脸上毫无光彩,阴沉的脸孔上写满了内心的真实感触。老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掏出一支烟,“来,抽一支?”“不了,我刚解决完。”“对了!你认不认识陆伯言?”“认识。”“那你,知道他在哪里么?我们一直找不到他。”“…………,没见过。”
姓颜的女孩子倒是头一个接上话的人,“真希望他能活下来,他救了我一命。”女孩的脸上有露出过那么一丝关切却又迅速被‘阴霾’所覆盖。“或许,他确实还活着……”大奎说道:“我们不如找个地方,缓一缓。看来,不用过多久,就要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外,透过玻璃,屋内的五个人似乎放松了不少,他们在这件房子立搜索着任何可以利用或吃喝的。屋子里头在他们破入前就已经被它的主人所搜刮了个干净,不过这间屋子的主人却没有带走橱子里的罐头食品和一些衣物。“瞧瞧瞧瞧~我的天,牛肉罐头!”其中一人高兴地就快跳起来了,“我的天,我都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周围人也十分高兴,他们挤在橱柜前,一人拿了一个罐头短短的几秒后便大快朵颐。
大奎是第一个吃完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神经的紧绷。“我出去逛逛……”他点了支烟走出了房屋。外头的雨不算大,不过他还是戴上了兜帽。
“那人是谁啊?老张。”
“哦,他啊?他是我们上个月调派来的新同事。”
“看上去挺厉害的。”
“嗯不错,听说他在前一个月还在小南亚丛林打那些个【猴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调来的。”
年轻的警员擦了擦嘴,眼珠子里冒出的是惊讶,“什么?怪不得这人看上去总让我感觉冷飕飕的。”
“对,我也这么感觉。”
“我也觉得。”
老张看了看另外三个人,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挤出了额头的皱纹,语重心长得说:“大奎人其实不错,不要以貌取人。这年头能像他这样的,不多了。而且刚从战场回来,你们说说,是你你心里没点儿阴影?”他吃完了罐头内剩下的最后一口牛肉,“我去看看厕所有没有能沐浴的地方,我这一身都臭了。”
街道上的报纸被大奎拿了起来,他仔细阅读着上面的相关内容。‘南部岛出现上百例疫病感染人员案例’、‘国都卫京出现疫病迹象’、‘小南亚宣布停战并签署和平协议’,种种信息都在表明了一个最坏最差的情况。大奎愁眉紧缩的样子很少见,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善于分析,但是也害怕去分析问题,因为问题总能延伸出更多的问题或是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看来,这里的主人已经去往桑口市了。”姓颜的女孩儿拿着一张便条,“上面有说,桑口市在建立隔离区。”她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人。
“隔离区?那里估计早就人满为患了,我之前在监狱终端里看到过关于万人体育馆被改造成临时隔离站点的消息,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小姐?我们一路逃出生天,却还不知道彼此姓名岂不是很可笑?”
女孩笑了笑,她的笑容很纯真让人感觉像是一个小孩子才能露出的笑容。“我叫颜秋。”
“秦幕。”
另一个警员也接上了话,“我叫尹炜。我和秦幕是北郊监狱的警员,只不过我们不是狱警,是负责案件调查的。我们都是新人。嘿嘿。”
一股腐臭味传到了鼻腔内,大奎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医院门口的空地上数十具尸体已经被烧的外焦里嫩。在尸体堆旁边,又是十多具被白色床单所裹盖的尸体,地上的血迹清晰可见。医院的大厅里,本应洁净的地面现在也都是斑驳痕迹,倾斜的座椅、倒下的输液架和散落的杂物表明这里很可能在之前被安置过感染者,数天前医院就安排了撤离。大奎没有再进去,这家医院让他能回想起在南亚时的野战医院。那里和这里一样,永远都不安宁永远都能有诉说不完的悲剧。他转身离开了,而且是跑步离开的。他要回去了,他不想再去感受这座镇子所要诉说的悲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