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看着周大宝的背影远去,收回目光,低下头若有所思。
臻云神君不喜欢看她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出声问道:“你采购的东西都齐全了吗?”
露珠猛然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道:“我什么都没买,把银子撒了一地,才跑了出来。”
臻云神君淡淡的说道:“此时去买。”
露珠“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也去?”
臻云神君“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又把银子撒了一地怎么办。”
露珠一怔,心想神君这是在开玩笑吗?臻云神君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爽,催促道:“磨蹭什么,快走。”
露珠无奈的看了臻云神君一眼,他带着面具,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露珠虽然不自在,也只能随便选了一间成衣铺子,胡乱挑选了一身换洗衣裳。
臻云神君虽然只穿了件朴素的青色长衫,站在人群中却格外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惊艳于他的风姿,看到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时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愿意露出真面目的人,通常是不能招惹的人。
露珠刻意保持着与臻云神君的距离,临到付钱的时候,她悄悄过去扯了扯臻云神君的衣袖,低声道:“五钱银子即可。”
臻云神君嫌弃的看了一眼露珠拿着的蓝布衣衫,指了指成衣铺挂在最醒目处的一套丁香色罗衫,说道:“那个勉强。”
露珠忍受着店家和其他顾客好奇的目光,轻声道:“君上,那是小姐穿的,露珠只是个侍女,要干活,穿那个不方便。”
臻云神君又指了指另外一套银红色绢衫,对店家说道:“这个也要,”扔出一锭黄金,接着说道:“不用找了,都包起来。”
露珠哑口无言,随即又挑了一套玄青色布衫,一起递给店家。
两人走出成衣店,背后尽是窃窃私语。臻云神君道:“既是我的侍女,不干活的时候,便要穿得光鲜亮丽些。”
露珠低头不语,臻云神君又问道:“你们女孩子家,不是都要用些胭脂水粉的,还有各色钗环。”
露珠手一颤,心想这位神君不是说暂留自己一段时间,这么大方,是要自己干活干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慌忙说道:“多谢君上,露珠用不上。”
臻云神君看了看露珠憔悴的面容,点头道:“你现在还没恢复元气,日后再添置不迟。”
露珠心中又是一沉,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心想要不要冒险逃跑,听说不少真人都有些奇特癖好,不拿仆役当人,这位神君莫非也是这种人?对自己这么好,有没有别的企图?
臻云神君感觉到露珠的脚步慢了下来,便回过头来,露珠急忙加快脚步跟上。臻云神君唇角微扬,觉得露珠就像一只被弓弦吓坏了的笨鸟,无论自己说点什么,她都会大惊小怪,甚是有趣。
主仆二人回到仙居客栈,刚走到竹楼前,身后传来热情的寒暄声:“这位道友,幸会幸会。”
臻云神君和露珠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紫衫修士,头上戴着日月冠,白面无须,满脸含笑,正站在竹林前,望着主仆二人。
露珠行了一个福礼,随即后退一步。臻云神君身为天神,不好行礼,微微点头致意。
紫衫修士笑容可掬的走过来,略略点了点头,问道:“这位道友,有缘相逢,不如一叙。本君自号云逸,来自华英城,云游至此,就住在对面的二层小楼。”
臻云神君看了露珠一眼,露珠会意,立刻行了个福礼,转身回了竹楼。臻云神君这才对紫衫修士道:“多谢道友盛情相邀。”
二人相偕而去,露珠顿时觉得一阵轻松,回到自己的房间,清点今日所购衣物,抚摸着那细致软滑的衣料,有如梦中。露珠一一试穿了两件华裳,虽然没有镜子,倒也自觉美貌如花。
自我欣赏一阵后,露珠将两件衣裳收起来,倚在窗前默默出神。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心中无限惆怅。逃出烈炎洞于露珠而言,是意外之喜。她本来以为此生已经到昨日为止了。可是,今日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没有遇见秦昆吾,也许她就浑浑噩噩,在臻云山上随便哪个角落里,劳作到死。如果今日没有遇到周大宝,也许她就认命了,任凭臻云神君怎样安排都好。
露珠十五岁了,虽然瘦弱,却已经是少女模样。她一点也不贪心,她只想要一个家,想嫁一个心疼她的男人,生几个孩子,平安到老,这是她所有的梦中都未能实现的奢望。
秦昆吾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她也没有能力去找他,东宁山远在仙洲的那一端,这一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露珠想起周大宝黝黑的脸庞,心里暖洋洋的。他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周家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如果能够成为周家的一员,这一生一定会平安喜乐到老。
但是,臻云神君会让自己如愿吗?想到这里,露珠不由得皱起了眉。
臻云神君站在门口,看着露珠的神情变化,她一会儿满怀惆怅,一会儿粉面含春,露出向往的微笑,最后却愁眉不展。那生动的神态,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虽然那位故人美艳不可方物,露珠却憔悴支离,委顿暗淡。但是看着露珠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
臻云神君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他要将她留在身边。他永远都不会去见那位故人,可是他可以想念她,或者把露珠当成她。
“露珠,换上新衣,我带你去云逸君那里赴宴。”
臻云神君满意的看着露珠惊慌失措的神情,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声“是”,拿出一支明月含珠钗,和一串粉色明珠放在桌上,说道:“你既是我的侍女,便不可灰头土脸,好好装扮起来。”
说完又递给露珠一粒药丸,补充道:“这是培元丹,可以助你恢复元气。”
露珠接过服下,臻云神君又拿出眉黛和胭脂水粉,手一挥,房间内便多了一面一人高的水晶镜,照得人纤毫毕现。臻云神君嘱咐道:“我在楼下待客厅等着你。”
一刻钟后,露珠穿着丁香色罗衫翩翩出现。她挽着简单的螺髻,将粉色明珠盘在发髻上,薄施脂粉,轻点朱唇,简单却不失清雅。臻云神君见她气色不错,毫无拘谨局促的小家子气,甚是满意,当先出了小楼,领着露珠往云逸君的小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