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福利院那边......”
岳清刚想问是否需要控制住福利院的所有工作人员,突然意识到一队的人手不足以兼顾两起案子,他们目前的重点是九·一九投毒案。
就等理化实验室确认导致柳柳死亡、民警昏厥的毒物与车祸现场是同一种,这起案子就该改名叫九·一九重大连环投毒案。
林宪重重地叹了口气,猛地吸了一大口烟,把烧剩的烟头摁灭在窗台上。
人手从来都是刑侦口最大的问题,市局另外两个刑侦支队同样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相互借调的余裕。
“只是监视的话,福利院所在辖区分局应该可以帮忙。我向龙局打个申情。”
见岳清点了头,林宪拿出手机拨通上司的电话。
堂堂市局局长当然不可能直接管理刑侦支队。
林宪的顶头上司许副局犯了阑尾炎进医院动手术去了,龙局看在多年战友情上,大手一挥批了一个月的病假,林宪才暂时改向龙局汇报。
“龙局,我想请......”
林宪才出口半句话,就被厉声喝斥了:
“想什么想?什么也别想!跑哪里去了?给我立刻滚回市局!”
龙局的喝声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五步外的岳清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宪顿时怂得像老鼠见到了猫,等龙局骂够了才硬着头皮申辩:“我这里有个案子,和九·一九投毒案有关......”
“你小子赶紧给我去庙里烧三柱香!怎么走到哪里案子发到哪里!”
林宪冤枉得说不出话来,岳清毫无搭档情谊地嗤笑出声。
“你说的那案子我知道了,会有人处理的,不用一队管。”
龙局顿了一下,抓起保温杯猛灌了一口清火的菊花茶,才按捺住怒火,
“法医处的运尸车在回市局路上被炸弹袭击了,尸体被盗。跟车的李主任和小赵法医还有司机受了点小伤,现在在市三院处理。
你去接上他们回来,开案情讨论会。”
这也太嚣张了!林宪当刑警这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袭警事件,拒捕的不算,惊得他差点飚出脏话来。
注意到岳清眼里的凝重,林宪在语气上立正了一下:“是!一小时内必到市局!”
驶往慧泉医院的救护车上,还有一人同样眉头紧皱,神情不悦。
桑景媛侧坐在担架床边,屈起食指敲了敲弟弟的后脑勺。
趴在担架床上的桑景棱刚抬头想要抗议,被一巴掌按回枕头里,除了含糊不清地呜咽两声,什么也不敢做。
不挡路的角落里,孟秋信正忙着打电话。
桑景棱伸手去拉他的衣角想求救,孟秋信捏了捏他的手掌以示安慰,露出了爱莫能助的微笑。
姐姐管教弟弟多理所当然啊,他总不能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吧?
“你说你,让你好好在家里养伤你不肯,非要跟着秋信出去乱跑!
乱跑也就算了,让你遇事别往前冲你又不听,这下好,这都第三次裂开来了!你还想不想痊愈了!”
桑景媛一边骂,一边剪开弟弟身上的T恤,见他背上自腋下往下足足两掌宽全是青紫的淤血,不禁啧了一声,
“还挺严重的啊!小许,不用止痛针,拿把刮鱼鳞的刀过来就行。让他疼着吧,涨涨记性!”
“姐……”桑景棱哭丧着脸想要申辩,脑袋又被拍了回去。
跟车的护士大概是脑袋有点秀逗,翻了翻装医疗器械的消毒箱,从深处扒拉出一把削水果皮的刨子,还很认真地问这个可以不可以用。
孟秋信刚刚放下电话,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怎么都不该出现在救护车上的刨子:“媛姐,这……不合适吧?”
“大概是哪一次出急救赶时间顺手带上车的,我的东西打扫的人又不好扔,就塞消毒箱里了吧。怎的?你敢去监察组举报啊?”
桑景媛拿着刨子在弟弟后背上比划。
桑景棱几次感觉到冰凉的刀锋擦过皮肤,紧张得肩膀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桑景棱受伤的脊背泛着玉般的光泽,像是蒙着一层半透明的釉。
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细细密密的白鳞,米粒般大,羽毛般轻薄,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桑景媛有心把弟弟当标本来上急救课,年轻的小护士在上司的逼视下红着脸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触及之物倒不像鱼鳞那般滑腻,也不扎手,柔软的带着体温。
非要形容的话,她只想到了刚刚被脱下来的贴身的丝绸内衫。
平心而论,不算这会儿如同待宰的鱼般摊在担架床上的样子,主任医师桑景媛的弟弟在慧泉医院单身的年轻女医生女护士之间都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讨论对象。
长得不错,脾气也挺乖顺的。
要不是养姐是上司,义姐更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早就有胆子大的展开猛烈的追求了。
想到刚刚脑子里冒出来的比喻,小护士顿时脸红得像滴血,不知道有没有哪几根毛细血管因为激动爆了,连连退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凑过来。
“考考你的急救基础学得如何,这种情况应该如何操作,演示一下我看看。”
桑景媛顶着一张答错了就把你退回学校重修的严肃脸把刨子递了过去。
孟秋信转过头去,努力地憋着笑。
小护士这会儿倒是没犯傻,没有真的顺着桑景媛的意思真的去刮鳞片,仅仅是把刨子举在胸前紧紧地抓着,瑟缩着说:
“应该……应该……打抑制剂……”
桑景媛一拍担架床: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拿啊!”
“姐……”
那一掌擦到了桑景棱的耳廓,好一阵疼。
可弟弟能拿姐姐怎么办呢?也就只能哀哀地叫唤两声,祈求姐姐偶尔的怜悯。
桑景媛用加班加到没空剪的尖利指甲戳了戳弟弟的脸颊:
“知道错了没?”
“知道!我一定乖乖地在床上躺到彻底长好为止!没有姐姐你同意绝不踏出家门一步!”
小护士端着铁质的托盘回来,托盘里盛着两个玻璃小药瓶和一个塑料包装的一次性注射器。
注射器的针头插进药瓶的橡皮封口里分别取药,如果放一张白纸在混合摇匀的药液背后,隐约可见药液呈现极浅的绯红。
孟秋信盯着针筒里晃荡的药液,不由地暗自叹息。
仅仅是分子式上一个基团的微末差别,却是毒与药的生死之别。
桑景媛轻轻推了推活塞排出注射器里的空气,一滴药液从针尖落到桑景棱的左手臂上,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孟秋信知道这小子早年怕打针最严重时看到注射器就犯哮喘,赶紧上前帮忙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