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晴已经睡了很久了。
快要开春，江凛处理完政务，就会来她的宫内，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他从前的见闻，聊她以前的生活，还有逐渐在她印象中磨灭的那个男人。
江凛开心却又开心不起来。
“陛下。”锦绣规规整整地向他低头行礼，她如今已经升职为皇后的左膀右臂，后宫管事之一。
“不用叫御医了，让朕和皇后呆一会，你且出去罢。”
蓝晴睡颜安静祥和，青丝遮住半张脸，气息均匀起伏着，睫羽似蒲扇微微颤动，白瓷般的肌肤透露几许绯色红晕，江凛想起成亲那晚，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瘦弱又可怜的模样。
江凛抬手，替她将发挽在了耳后，轻柔的指腹摩挲着耳廓。
目光中投射着她的身姿容颜，缱绻情愫静静流淌，他垂下眼眸，俯身在她脸颊边上印下淡淡一吻。
鼻息见浸润着她的气息，纠缠缠绵，他缓缓起身，静谧的屋内响起他刻意压低的清亮嗓音。
“傻姑娘，冬天要过去了，今年春天，柳州会开一场盛大的花展，你可想去？”江凛摸索到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没有人回答他，蓝晴仍旧睡得香甜，陷入梦境不可自拔。
江凛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她，像目视世上最珍视之物。
太后在他登记那一日曾问过他，对你来说，太子妃是格外重要之人吗？
是，是我的心。
也许蓝晴自己都不知道，从她出现的那一刻，江凛像是溺水的人刹那间意识到自己身处于险境之中，甘愿重新挣扎着呼吸，重新活过来。
长久以来，他一直隔着一道墙去感受这个世界，所有事物都如雾里看花，无从真切之感。
所以他动手毒害贵妃，心中毫无愧疚，他夺得太子之位，坐上荣耀宝座也毫无感触。
起初，江凛只是觉得名字很熟悉，选她为妃，看着这个傻姑娘求他不要为自己的死而悲伤，为他人一言而动念殉情，郁郁寡欢，纠结在自己错误的逻辑里无法走出来。
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自己。
他不知道蓝晴是何方的人，他也试图去寻找她的底细无果，直到定王造反的那一天，他许久之前就察觉到蓝晴在屋顶上了，她的呼吸频率，他隔着风声都能听的真真切切。
也就在那一天，见到蓝晴无畏出现的那一刻，他心底彻底释然了。
何必要深究那么多？
她只要还在这里，他就会将她护在手心，视若珍宝。
“唔……”在江凛沉思的时候，蓝晴闷哼一声，悠悠转醒，透过窗户明亮的光线照射而来，她眯了眯眼，睡眼惺忪的双眼缝隙之间的视线内，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江凛。
慵懒沙哑的声音响起，“阿凛？”
江凛似有所动，一贯冷漠的脸上，浅浅地扬起一抹弧度，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回道，“醒了吗？”
蓝晴眯着眼笑起来，刹那间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嗯。”
半月后，蓝晴去世，举国哀丧，前所未有的盛大国丧，足足举办了近一月之久。
江凛在她弥留之际，和她说，自己不会随她而去，这世间他还有很多责任，可是他不会再娶。
此一生，唯有她一妻。
蓝晴轻笑，苍白的唇畔微微扬起，轻飘飘的语气道，“嗯，这样才是……我喜欢的阿凛。”
这才是，她最初遇到的他。
是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上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