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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魏驼子为报答小北风的知遇之恩,整了一坛美酒要和大当家的喝个痛快,举杯敬酒,满眼含泪:“大当家的,你重义轻色,为了我把心上人赶下山,驼子这辈子鞍前马后跟定你了!”

二人碰杯,都把碗放到嘴边不喝,却一个劲地催促对方喝。正互让得紧,小北风一个口哨,山里养的狗大黄摇着尾巴来了,闻到酒味兴奋地直往小北风身几扑。

小北风笑道:“畜牲又馋酒了,驼子,让它喝两日你看行吗?”

魏驼子的脸蓦然变了:“大掌柜的,我魏驼子不是傻子,你怕我给你的酒下毒不是?好,我喝!”一仰脖把小北风的那碗酒灌了下去,喝罢,把碗朝地上一摔,“这是干什么?把我当什么人了!”又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小北风面带羞愧,默默看着魏驼子无话可说。

魏驼子喝得大醉,钻进林子里怒骂不止:“什么东西,哪赶上工伦了?好,你不仁我不义,也别怪我不客气,不是怕我下毒吗?早晚有一天……”

老疤、老鹤子等儿个人听到魏驼子骂街,来找小北风。老鹤子说:“驼子属魏延的,后脑有反骨,他已经把弟兄们拉拢的差不多了,你得提防点!”

小北风鼻子一哼:“反不了他、传我的话,让他醒了酒下山搞点粮食。老疤,他一走你就把他的被窝给我送来。”

魏驼子下山回来,知道自己屋里进了人,被子也被拆过,看来有人搜查了他的屋子,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老疤来了,说驼子,你搞粮食有功,大当家的摆酒稿劳你呢。

小北风和魏驼子喝酒,一坛子酒喝千了,小北风还要喝。魏驼子笑道:“我屋里还有一坛好酒,老疤你去搬来,咱俩喝个够。”

老疤去秧子房搬酒,见山菊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笑道:“小鬼头,你就捣鬼吧”

山菊道:“你就少捣了?”咯咯笑着跑去。

老疤抱着酒坛子回到小北风屋,脚下一时拌蒜“跌”倒了,撒了一地酒。大黄闻着酒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不一会儿突然惨叫起来,抽搐着死去。

魏驼子忽地站起来,满脸惊恐:“这,这是怎么回事!”两眼直盯着老疤。

小北风脸色煞白,也站了起来,阴冷的目光盯着魏驼子。

老鹤子拔出枪,也狠狠地盯着魏驼子。

老疤说:“没我什么事,酒是从秧子房搬来的。”过来看狗,“错不了,大黄是中了砒霜的毒,谁有这玩意儿?”

山菊说:“这好办,查,砒霜只有镇里益春堂有的卖,把他们掌柜的叫来审一审不就知道谁买的吗,谁买的谁下的毒,还用问吗?”

魏驼子一拍大腿:“山菊说的对,赶紧把姚掌柜提自来问个明白!”

小北风背着手在屋里转着不说话。

魏驼一子急了:“赶紧发个话,要不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你可得为我作主啊,赶紧把姚掌柜的请上山来吧!”

小北风背对着众人:“也好,请姚掌柜!”

姚掌柜的被带上山,不用动刑就说出了实情:昨儿魏驼子到过药铺买了砒霜。

小北风一声长叹:“冤枉黑葡萄了!”说到这儿泪水涌了出来,吩咐老疤,“赶紧把她请回山来。”

夜晚,马架子里火把通明,黑葡萄又回归了山寨,小北风背着手在屋里遗巡,黑葡萄的目光一直不离他的身影。

魏驼子被五花大绑,哭嚎道:“大当家的,我冤枉啊,肯定是这个娘们儿使的诡计,是她做的扣啊!”

小北风!上常悲伤:“驼子,什么也别说了,弟兄们都看见了,我眼也不瞎,按照山上的规矩办吧。”

魏驼子哭嚎:“大当家的,我现在是百日难辩啊!好个黑葡萄,算你狠!大当家的,咱们弟兄一场,你听我一句忠告,把这个娘们儿除了吧!我今天是认栽了,可是你要留着她,早晚也会栽到她的手里啊!”

小北风含泪跺脚:“驼子,别说了,你我弟兄一场,我留你一条性命。”对部下,“拖出去吧,把他惹事的根苗拿掉吧,活干得仔细点,别伤了他的命,多给些钱,放他回家吧。”

部下吃喝着,拖走了哭嚎述说着的魏驼子。

小北风来到黑葡萄跟前,深深鞠了一躬。

驴子在包大户家人模狗样地当起了炮头,领着大伙在野外练习射击。

牢骚:“缈屁,来了一个多月了,东家答应咱们月。哪儿?挣不着钱,给孙子出这个力,不值!”

驴子扇风:“说的也是,咱凭什么给老包头儿卖命!哎,现在枪在咱的手里,与其拿着这家伙和胡子干,不如过快活日子!”

林说:“我看行,现在小鬼子到处清乡并屯,日子没法过了,那些被日本人打散了的东北军,还有一些地主老财,也他妈的打出自卫军、救国军的旗号,其实都是拉络子占山为工,今天派捐,明天要粮,不给就抢,就杀,咱手里有枪了,凭什么受人家欺负!”

大伙嚷道:“对,冯哥,咱们也拉络子吧。”

大伙正议论着,远处一个人跑过来,喊着:“驴子,驴子!”

驴子看去:“嗯?这不是大钳子吗?”大钳子性吴,是驴子早先认识的一个朋友江湖牙医。

吴大钳子跑过来,抱住驴子:“你叫我好找啊!我去风铃渡找你,不在。老蛾子说你到棠梨沟了,果然在这里。”

“钳子,怎么来找我?还想干牙医?”

“唉,混不下去了,前儿给一个当兵的拔了颗牙,肉是带得多了点,可他不该把我家也抄了啊!没法过了。听说你在包大户家做炮头,就投奔来了,想托你的面子找个饭碗口”

“你来晚了,我们都不想干了,正商议拉络子呢。”

“拉络子?太好了!冯哥,凭你一身本事早该这么着了,你要是不拉络子真是可惜材料了。算我一份!”

“熊玩意儿,照你这么说我天生是做胡子的材料了?”

“不是做胡子的材料,是做胡子头的材料!伙计们,照规矩拉络子要选大当家的,咱们还用选吗?小北风都不是冯哥的对手,咱跟着他干还有谁不服的吗?”

大伙嚷:还选什么?冯哥就是咱们大当家的了。

驴子说:“大伙真的敢跟我千?”

大伙说我们既然能豁上命当炮手,就有胆量做胡子。

驴子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大伙都愿意,我再推辞就没道理了。不过咱干就要像模像样,按规矩来。今天半夜咱要对着月亮磕头拜把子,喝血酒,拜达摩老祖,立山规,报字号,这些规矩都不能省了。”

吴大钳子拍手赞成:“玛哥说的对,要干就干出点名堂,咱的络子也得有个旗号,可叫什么好呢?”

驴子说:“以往拉给子都报大当家的旗一号,什么三江好啊,占山河啊。俗,不跟形势,我看咱就叫驻马岭义勇军。”

吴大钳子鼓掌:“这个名好,听起来名正一言顺,正规。”

广林说:“咱现在就拉起络子_上山,也没和家里做个交待,家里人不担心?再说了,现在冬天冬地,山上也不好待啊。”

犷子说:“也是。这羊吧,无牵无翩就跟我上,做点起局的准备,有牵有挂的回家安排一下,开春到山上聚合,咱再正式竖旗。”

吴大钳子问:“这些枪怎么办?”

“好办,用油纸包起来藏到山洞,开春再起出来。”

广林间:“当家的,咱占哪个山头?”

“我早就看好了一个,老帽山。”

士件把枪用油纸包好藏进山洞。驴子一拍大腿:我起出来。钳一你的灭琳于带在身上吗?拿出来,每支枪都给我做个记号。

见大钳子完活,驴子对大伙说:“好了,那就解散吧。开春见。”

该走的人走后,吴大钳子问:“冯哥,咱到哪少上去?”

“咱昧了老包头的枪,他不会善罢甘休,风铃渡是回不去了”

跟我到老帽山,猫石头上看着。

马万海在枫林涧“挂职”,众弟兄在空地上舞刀弄枪。马万海皱着眉头坐在大锁龙过来,擦着汗说:“大当家的……”

马万海皱眉:“我说多少回了?叫先生,怎么就改不了门呢?咱和别的缴子不一样,咱是自卫军,叫大当家的不合适,叫司令军长旅长团长的是自欺欺人,还是叫先生听着顺耳。”

锁龙咧着嘴笑:“先生,大伙练得还行吧?”

“可是大刀长矛现在不顶用了,再好的功夫挡得了子弹?现在打仗没枪根本玩不转。”

“唉,也知道,可买枪咱没那么多钱,从口本人手里夺吧,你又不让。”

“不是我不让,你自己说说,咱和口本人干有那实力吗?拿大刀片子和人家的和三八大盖拼?赌等着送死啊!”

“听说驴子从棠梨沟包大户那儿得到了十儿支枪。”

“哦?怎么得的?”

“呼他鼓动包大户买枪,枪买来了他训练炮手,好了就拐着人和枪跑了”

一找就知道不是好道来的。他把枪卖了?

“没有,听说他在老申歇幻拉络子了,暂时还没竖旗。可靠的人说,他们把枪藏起来了,说开春起局。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哦?藏起来了?熊玩意儿,枪到他手里就糟蹋了,这叫明珠暗投!他能藏哪儿呢?要是知道地方就好了!”马万海仰着脸寻思了一会儿,扑味笑了。

“先生,你笑什么?”

“我笑这批枪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夜里,驴子和吴大钳子在老帽山地窖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睡不着觉,二人嘎嗒话。

吴大钳子哆嗦着嘴唇:“妈的,冻得屁都不舍得放,留着点热乎气吧。”

“我有些不放心,你说咱那些枪放在那儿安全吗?”

“就这么点屁事,你叨咕十儿遍了,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

“不是我小心眼儿,那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啊!你说回家的那些人要是有的一日_变心了,把枪起了去,咱不是白忙活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当时也没仔细想,现在后悔了。我想把枪起回来,还是放到咱这儿放心。”

“那明天咱就起回来?”

“明天?夜长梦多,要是今天晚上有人动手了呢?不行,咱马上就去起回来!”

“我不去,这么冷的天,还不把人冻死啊!”

“咱俩谁是大当家的?你还不听摆弄了呢!这是军事命令,不听命令军法从事!”

“好好,听你的还不行吗?多找儿个人?”

“不行,人多嘴杂,就咱俩。你别没数,我是把你当心腹呢。”

“那就走吧?还等什么?”

夜已深,朔风呼啸如怪兽,说话都听不清楚。驴子和昊大钳子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

一个黑影跟踪而来!

吴大钳子喊:“冯哥,我是叫你整惨了,叫儿支枪烧得觉捞不着睡阿圈了,跟你遭这个罪,哪辈子欠你的!”

驴子喊:“开春就好了,弟兄们聚齐了,人手多了,咱们搭上马架子,盘个大炕,烧上儿车木头样子,不把你的屁股烙糊了才怪呢。”

“咱这十儿支枪你想怎么分配?”

“你放心,尽着你挑。”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不认账。”

二人来到山洞起出枪,驴子瞅着一堆枪发愁了:“就咱俩,怎么扛啊?再说了,运回去也不是个事。”

“怎么了?”

“你想啊,到了山上,咱人在,枪也在,一旦有人摸上山,这些枪不就白送礼了吗?”

“你说怎么办?”

“还埋在这儿,别动。”

“我叫你亲爹行了吧?好孩子叫你折腾得抽风,得瑟的,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

“你看你,又埋怨了。你这个人就这一点不好,另外牙拔的也不好。我给你规定一条纪律,以后咱们起了局,弟兄们的牙就是疼死也不许你拔,好家伙,拔个牙带下半斤肉,谁抗得了啊!走啊,回去还能睡一觉。”

“睡个老勺子,天都快亮了。”

“这你就外行了,回笼觉,二房妻,清水丸子卤炖鸡,这都上讲究。”

枫林涧,一大早,马万海在山洞外兴致勃勃地对着群峰唱《草船借箭》。锁龙带着儿个弟兄背着十几支枪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高兴地喊:“先生,枪弄回来了。我算服了,你真是神机妙算啊!”

马万海没过足戏痛,继续沉浸在戏里,念白:“山人么,对曹孟德的秉性了如指掌,这个人么,生性多疑,小心眼子,我料定他一定会疑神疑鬼,因此么生出这一计,可笑他还蒙在鼓里哇。哈哈。”

大伙跷着大拇指:“咱先生真行,足不出户就把枪弄来了,真是活诸葛啊!”

再说驴子和吴大钳子回到老帽山,驴子又犯嘀咕:“钳子,我还是不放心,你说一旦有个打猎的进去躲风雪,那些枪不就暴露了?咱还得取回来。我决定了,这回咱套匕雪爬犁一起拉回来,要不然我睡不着吃不香。你再跟我走一趟吧。”

吴大钳子哭笑不得:“活祖宗,你看着折腾吧。”

二人返回山洞,枪没了!驴子慌了,带着哭音儿:“钳子,毁了,枪叫人家起走了!这可怎么办哪!”

吴大钳子也急了:“都是你,得瑟来得瑟去,到底得瑟丢了。这回你熨帖了吧?能睡着了吧?”

“谁干的呢?们的弟兄?不可能,”

“那能是谁呢?”

驴子一拍脑袋:“防这个,防那个,怎么就忘了防他呢?”

“你说的是谁?”

“还有谁?老对头!走,找他要枪去,我不会猜错!”

枫林洞的弟兄们还在耍大刀片子。锁龙对马万海说:“先生,那些枪怎么还不分下去?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都急了?现在还不能分。”

“为什么?”

“唉,不管怎么说,这些枪咱得来的也不算光明正大,说什么也得避避风头。再说了,驴子这个人也不是愚蠢到家的,他会琢磨出点什么的,一旦找上门来怎么办”

“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诸葛亮领兵打仗,摇着羽毛扇,足不出户运筹帷握决胜千里,凭什么?说白了就是一个虑事周到,不管做什么事情,你只要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到了,有了应对的办法,没有不成功的道理。诸葛亮为什么失街亭?就是一时疏忽,少虑了一件事?什么事?就是忘了刘备临死的嘱咐。什么嘱咐?刘备说了,马傻这个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可诸葛亮呢?关键的时候把街亭交给他了……”

一个弟兄慌慌张张跑来报告:“不好了,驴子在山下又吵又骂,说要找你评评理,讨讨账。”

马万海对锁龙微微一笑:“我说什么来?冯驴子,你别以为他傻,我对他太了解了,不白给!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请客人上山啊!”

枫林洞,马万海一身绸缎棉袍端坐在椅子上,抹搭着眼皮,架子拿得十足。左右站着哼哈二将四大天工,一个个腰里别着匕首似金刚怒目。锁龙领着驴子和吴大钳子进了屋。

驴子乐了:“啊哈,万海,什么时候阔起来了?哎呀,才几天不见,土地老放屁―神气儿了。”

马万海板着脸:“冯先生,你现在是和枫林涧自卫军的长官讲话,要注意分寸。什么事快讲,我的时问宝贵,没看见吗?我正在召集部下开军事会议呢。”

驴子瞪着牛眼:“嗬,坐在那儿像个佛儿似的。少废话,把我的枪交出来!”

马万海故作惊讶:“枪?谁拿你的枪了?你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你看看我的部下,都使些什么家什?说拿了你的枪,有证据吗?”

“除了你谁还能干这么缺德的事?还用证据吗?”

“一派胡言!我马万海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鸡鸣狗盗的事从不涉足,你红口白牙这是栽赃诬陷!你说你这么些年了,脾气怎么就是不改呢?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一遇见倒霉的事就往我身上赖。以前我可以让着你,现在可不行了,就是我想让着你,部下能答应吗?”

一屋的人吃喝着:“不能!”

一个秃脑门叫黑和尚的骂骂咧咧:“兔患子,跑咱这儿撒野来了,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再说句不好听的我扒了你的皮!”说着耍了儿套拳脚,煞是好看。

驴子嘿嘿一笑:“哟嗬!万海,行啊,还养着和尚打手吃:少林寺来的吧?来来来,和尚,会易筋经吧?我正嫌自己的皮厚呢,给我扒两层,求之不得呢!”

吴大钳子拿出大钳子嘎嗒着:“谁敢无礼!我把他的牙都拔了去,让他吃不成蹦豆!”

黑和尚笑道:“一把破钳子,吓唬鸟啊?快收起来吧!”

吴大钳子也不言声,夺来身边一个人手里的铁棍,嘎嗒一声,铁棍断为两截。

众人一声惊呼:“好大的手劲,厉害!”

马万海手一挥:“行了,别在我这儿斗狠,有理讲理。中岳,我知道你得到那些枪不容易,丢了能不心疼吗?可不能说是我偷的啊!你回吧,我还要开会呢。”

驴子软了:“万海,不管咱俩以前怎么样,这批枪是我的命根子,你就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马万海满脸无奈:“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缠磨人呢?我说没拿你的枪就没拿。”

“那你给我起个誓,要是你偷了,断子绝孙!”

马万海嗤之以鼻:“都什么年月了?你还信起誓那一套,真可笑。你不走是吧?好,你不走我走,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转身走了。

驴子高喊:“马万海,到底敢不敢起誓?你不敢,你心里有鬼,你瞒不了我,告诉你吧,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二人尽管抗拒,还是被推出山洞。

驴子走后一连儿天没动静,马万海认为风头过了,把枪发给弟兄们,带他们到一个秘密的山沟里教打枪,正说得头头是道,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马万海一回头,惊呆了,原来是驴子站在他身后。

驴子冷笑:“教得不错啊,到底是科班出身。”

马万海尴尬地笑着:“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有话待会儿咱到山上讲,我现在忙着呢。”

“别呀,你不是要我拿出证据吗?证据就在你手里!”

“笑话,怎么就知道这些家伙是你的?我是叫锁龙买的。”

驴子满脸怒气:“你还想抵赖,我在枪上留了记号!”

“什么记号?说说看。”

吴大钳子拿起一把枪:“我来说,每把枪上我都用钳子夹了一下。”掏出钳子,“对对看,咬的印儿能不能对上,对不上我们立马走人。”一对,果然对上了。

驴子厉声道:“马万海,你还有什么说的!”

马万海对锁龙吼道:“锁龙,你这浑蛋!你欺骗了我,你不是说枪是买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锁龙见马万海装了白脸,只好装黑脸:“先生,咱的钱不够,我无意间发现这些枪,寻思没主儿呢,谁知道是他们的?要是知道了我也不会拿的。”

马万海说:“你看看,误会了不是?人家的东西就是人家的,咱不能不讲理,把枪都还给人家。”

枪被驴子要回去了,锁龙沮丧极了。马万海笑着对锁龙说:“有什么呀,按我说的去做,咱们有更好的。”

曾世竹自从搬到风铃渡的冯家大院,已经成为镇上的首户。这天,一个年轻的口本军曹带着一些口本兵走进大院。曾老爷迎了出来:“哎呀,皇军来了,有失远迎,屋里请。”

军曹捂着腮帮子,嘴里像含着东西,一个劲地呜噜,嘛哩嘛喳地说日本话。

一个黑脸光头的大汉当翻译:“这位是板龙君,害牙疼。我们是宪兵队的,上峰有命令,民间的枪支一律要登记造册编号。皇军知道你们家有枪,是被允许的,但必须验证,统一拉到宪兵队打钢号,那样你们就完全拥有使用权了,也便于管理。你是风铃渡的首户,又是会长,要带个好头和皇军配合。”

曾老爷子一个劲点头:“配合,配合,曾某愿意配合。来人啊,把咱的枪都拿出来!”

炮手们把枪支集中起来。军曹一挥手,便衣们把枪搬到院门口的马车上。

曾老爷子对炮手们说:“站着干什么?搭把手啊!太君,不忙,屋里喝点茶?才彻了壶龙井,雨前的,喷儿香,赏个面子,”

军曹呜咯了儿句,黑脸大汉翻译:“太君说了,公务繁忙,改日定来拜访。”递过一张纸,“这是你们的枪支收条,保管好了,凭着这个到宪兵队取枪。”

口本人走后,曾老爷子对炮手们说:“这位太君多年轻啊,少年有为。嗯?怎么有点面熟?哎,口本人见得多了,他们长得都差不多,小个子,小眼睛,小鼻子,怪不得叫小日本儿。”

恰好桅子在外边浪够了回家,问:“老爷子,嘟喷什么呢?”

“嘟喷什么?刚才宪兵队来了,把枪收了去,登记编号呢。”

“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有收条呢。”

桅子伸手:“我看看。啊!老死头子,让人家骗了!这是张借条,是冯驴子打的,他在老帽山拉络子了!”

曾老头子大吃一惊:“啊?我的枪啊,一颗子弹还没打呢,就这么没了!心疼死我了!这么说冯驴子上山当上匪了?可了不得了,风铃渡恐怕要出乱子唆!”

桅子翻着白眼:“怕什么?这个家有我给你顶着锅盖呢!”

曾老爷子嘟嘟:“你眼里还有这个家?成天往尾崎那儿跑,跟着他得了!”

“又吃醋了不是?你放心,尾崎不好娘们儿。”桅子暖昧地笑着,“他另有所好呢。”

“好男风?”

“一屁崩准了。”

“那他成天缠着你干什么?”

“跟我学戏呢。”

“蹦蹦?”

“嗯哪,他就好这口儿,学口角,有模有样的呢!”

雪野上,马车在飞驰。扮作军曹的锁龙扯掉仁丹胡,吐出一颗核桃哈哈大笑:“咱们先生真是天才,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

“翻译”黑和尚笑道:“你装口本人真像,什么时候学会口本话了?老溜道了。”

“咳,我哪会口本话?先生说了,你就捂着腮帮子一个劲地嘛世就行了。”

尾崎长袍马褂,在风铃渡街上走着,和蔼地和街上的人打着招呼《,老蛾子出门,一盆水泼在尾崎的头。

花狸子看到了大骂老蛾子:“瞎老婆子造反哪!敢作弄皇军,我打死你算了!”

老蛾子举起棍子朝他软肋轻轻一捅,花狸子跌翻在地。老蛾子厉声道:“我瞎他也瞎啊?没看见我要泼水?”

花狸子一骨碌爬起来:“你还嘴硬,欠揍!”揪住老蛾子,要打要杀。

不料拍马拍到了马蹄子,尾崎一脚瑞倒花狸子:“巴嘎!”一顿毒打。

花狸子哭道:“尾崎先生,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呢?我是为你出气啊!”

尾崎满脸鄙夷:“你是中闰人的败类,打的就是你!”

这天,老帽山林子里,驴子和大钳子等几个弟兄伐木。驴子说:“钳子,眼看开春了,多伐些木头,弟兄们来了咱就支起马架子,那时候山里就热闹了。”

吴大钳子说:“咱也该做点活了,要不然吃什么喝什么?”

“说的是什么?你给我打听着点,哪个老财该调理了,哪个恶霸活到口子了,咱们得有个账,做事要有根有梢,开花结果,明白不?”

“早明白了。”吴大钳子一边干活,哼着小调:“当响马,快乐多,骑大马,抓酒喝,进屋楼着女人吃悖悖……”

驴子很严肃:“钳子,你给我听好了,这么咧咧两句我不和你认真,可不能对女人动真格的,咱定的山规可不是说说玩的。”

遍体鳞伤的花狸子跌跌撞撞跑来了,一把抱住驴子号陶大哭:“冯哥,可找到你一了!”

驴子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叫准打成这样?”

花狸子抽泣着:“还能是谁?尾崎叹!他欺负老蛾子,我说了几句公道话,他就把我好一顿毒打,还抄了我的家,又关了好儿天。口子没法过了,我要跟着你干。”

“你要是能吃得了苦守规矩,就留下吧。”

这一天,尾崎把桅子请进家里学二人转。桅子说:“怎么这么笨!看我的,跟着我走。”边舞边唱,“姐儿啊,花园里边走,来了个蜜蜂儿哲了我的手心儿,我甩手丢了金戒指……注意台步,手势,兰花指,知不知道什么是兰花指?这样,哎,对了,真聪明,眼神儿,要飘起来,飘起来,再飘一点,要浪丢丢的,还要带钩,把男人的心勾住,哎,有那么点意思了……”

尾崎学得认真,耐心,捏着嗓子唱了一遍《丢戒指》。

桅子点头:“嗯,还不错。不过你这身行头不行,赶明儿我给你整一套。哎,你听没听说,现在老帽山、枫林涧又拉起了两股络子,一个是冯驴子,一个是马万海,趁他们翅膀还没硬灭了算了。”

“你说他们?小毛贼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我知道,马万海和冯驴子有仇,不用我动手他们自己会自相残杀的,我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我有更重要的任务。”山本听说尾崎最近在学戏很不高兴,叫去训话:“尾崎君,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军人,不是艺人,你的任务是获取大日本帝国在满洲的最高利益,你对中国人太仁慈了,仁慈得令我无法忍受。”

尾崎辩解:“山本君,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对于治理风铃渡我有自己的想法,中国有句成语,叫恩威并施,我觉得很有道理,请允许我实验下去。”

山本不以为然:“你很固执。春天快来了,我已经听见松花江开江的声音了,你要加快清乡并屯的速度。黑熊峪的建设迫在眉睫,春天就要启用,美马大佐快到任了,拜托了。”

尾崎一个劲地“晦、晦”。

杜蘑菇的女儿二姑娘跑到枫林涧,对马万海哭诉:“尾崎这个畜牲这回露出真嘴脸了,天杀的到了屯子里,说黑熊峪他们征用了,四周要清乡,非逼着井屯不可。乡亲们不答应他就放火烧房子,我生病的男人和孩子叫他们活活烧死了。马大哥,我一家人都死在尾崎的手里,你要给我报仇啊!”

锁龙怒不可遏:“先生,咱就这么眼看着口本人祸害中国人吗?咱们有枪了,跟小口本拼了!”

马万海板着脸:“我就不想为中国人报仇吗?可眼下咱们虽然有儿支枪,敢招惹他们吗?你们说说看,咱们现在冲下山去硬拼会是什么结果,还用我说吗?”

“那咱就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作恶?”

“这就是现实,一个残酷的现实,不仅仅风铃渡是这样,全东北都这样,咱们只能冷静地面对现实。咱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发展壮大自己,保存力量,就像在漫漫黑夜里保存一颗火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姑娘、你别哭了,哭也没用。锁龙,看看还能凑多少钱,都给她吧,日子还得过啊。唉,目前咱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老帽山弟兄们聚齐了,马架子也搭建好了,门前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书:驻马岭义勇军六个大字。大家摆酒席庆贺竖旗。

吴大钳子抱拳:“大当家的,咱们今天正式扯旗了,你给大家讲两句。”

驴子摸着头皮:“讲什么讲?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最不会讲话,好话到我嘴里也变味儿。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是驴嘴里唱不出好曲儿。从今以后大家一个锅里抡马勺,都是弟兄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共当。咱们不是胡子,不许祸害老百姓,没吃的没穿的找地主老财要,不给就砸他的响窑。”

花狸子说:“对,咱们是好胡子。”

驴子把眼一瞪:“我说了,咱不是胡子!”

花狸子拍着自己的脸:“我这张嘴!哎,打不打小口本儿?妈的,我最恨小日本儿。”

“这要看情况,他不惹咱,咱也不捅毛蛋。为什么?干不过人家叹。以后咱们的队伍壮大了再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瞅准了机会,又有账算,能捞就捞一把。谁不奔着过好口子?就有一条,别把他们惹急眼了,咱们要是真的叫日本人盯上了,能安生得了吗?”

昊大钳子说:“听说哈东义勇军总部有个贺铁甲司令,最近到处收编队伍,他们要是来收编怎么办?”

“哈,义勇军不光咱一家啊?咱可不听那一套,咱自己干自己的,干吗受人家摆布?他要是来了,给他来个不抨胡子!”

义勇军哈东支队总部设在锅盔山密林深处,司令贺铁甲正给义勇军的干部们开会讲话:“目前在我们党的倡导和组织下,反抗日本法西斯侵略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了。中央连续发表了宣言和决议,提出在东北加紧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直接给口本帝国主义以沉重打击。发出关于建立游击队、开辟游击区的指示。咱们满洲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已经派出省委、省军委及有关方面的负责人赴南满、东满和北满等地组织抗口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争。东北各族人民和东北军部分爱国官兵,在党的抗口号召的影响和推动下,纷纷组成救国军、自卫军、大刀会、红枪会等抗口武装,现在已经有50余万人了吧,统称东北抗日义勇军,在东北各地抵抗口军侵略。”

大家都很振奋,议论党的英明政策。

贺铁甲拍了拍掌:“大家先不要开小会。为了进一步加强党对抗日游击队的领导,中央指示咱们满洲省委要加强党的领导,克服‘左’倾关门主义、建立反日统一战线,扩大游击战争。省委据此做出决定,以游击队为基础,组建东北人民革命军。各军认真贯彻政治建军原则,加强党的领导,健全政治一作制度,使部队的组织纪律性和战一斗力不断提高,成为新型的人民抗日武装。”

参谋曹大个子感叹:“中央的指示很及时,解决了我们的一些认识问题。最近驻马岭一带就有好儿股土匪络子打起了抗口的旗号,但并没有抗日的行动,看来我们应该对他们进行整编了。”

贺铁甲说:工作是要做的,也不能操之过急,一时不能整编的可以让他们在不投降口本人的宣言上签字嘛。

曹大个子说:“风铃渡有了个小北风,最近又出现了两股络子,一个叫冯中岳,一个叫马万海,分别在老帽山和枫林涧竖旗,打的是义勇军和自卫军的旗号,咱们可不可以去做做下作?”

“可以,要赶紧,抓紧!”

深山里的一座山神庙里,曹大个子奉贺铁甲司今的命令请来了驴子和马万海议收编的事,他们谈了有一阵子了,曹大个子说得嘴里泛白沫子。

马万海说:“老曹,你不用再说了,你的中心意思不就是让我们二人归到你们的旗下专门和日本人干吗?”

“是啊,抗日救国人人有责嘛。”

驴子说:“话是这么说,可打小日本得有实力,没有金刚钻我们可不敢揽瓷器活,就我们那几个人,儿杆破枪,和口本人一碰头就散架了,到时候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们哭都找不到乱葬岗子气,”

曹大个子说:“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们要是归了总部,咱们就可以协同作战了。”

马万海冷冷一笑:“什么协同啊,我见过张作霖是怎么协同胡子的,就是吞并。你们是大部队,还在乎我们这几个人,儿杆枪?不是我推辞,实在是难以从命啊。”

驴子也说:“现在尾崎还没把我们怎么的,要是打出你们的旗号,他肯会来围剿我们,我们现在还惹不起他,等我们的实力壮大了,不用你们收编,我们会主动抗口的。我们也是中国人,都和日本人有仇。”

曹大个子叹了一声:“看来我是说不服你们了。那行,不过你们说过,不会投降日本人是吧?”

马万海说:“这你放心,绝对不会。”

“那好,你们能不能在不投降口本人的宣言_匕签字?”

马万海和驴子都说没问题。

山神庙里开会,马、冯带领的两个山头的弟兄在庙门外相遇,大家互不服气。吴大钳子对锁龙吹嘘:“我们当家的和你们当家的不一样,我们当家的不怕小日本儿。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义勇军,不用说,跟着贺司令干是应当应分的。你们就不好说了。”

锁龙说:“我们当家的也不是弄种!我们自卫军是干什么的?不打小日本还自卫个老勺子!”

这时驴子和马万海出庙门,送走曹大个子,说着告别的话。

锁龙急不可耐地问马万海:“先生,谈妥了?咱们什么时候加人贺司令的部队?”

吴大钳子问驴子:“贺司令的义勇军什么时候和日本人开战?给咱什么任务?”淤介芽澄:必瞅马万海,马万海说:“们俩考虑再认没答应他们。”

吴大钳子急了:“怎么?不是人家不要咱?是咱不干?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驴子说:“原因以前都和大伙说过,咱这点家当不能和日本人拼,咱打不了小口本儿。”

锁龙愤慈已极,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捶胸顿足:“真他妈的窝囊,手里没枪叫小日本欺负,有了枪还受欺负,爹娘的血海深仇什么时候能报啊!”

吴大钳子指着驴子的鼻子吼:“驴子,我们大伙把你当个人物,你说单打独斗咱干不过小口本儿,现在贺司令拉咱人伙和小口本干,你又推兰阻四,到底安的什么心!”

大伙围住二人纷纷谴责他们的不抗口。

也有人支持二人的选择,说咱凭什么要听贺铁甲的?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多好啊,和小口本干还不是白白送死啊?

回山的路上,马万海说山里缺药,过几天想到益春堂买点药,问驴子想不想去,想去就轧伴儿。驴子应承了。马万海说,要去也得悄没声的,每人就带一个随从。驴子也应承了。

这天,二人破帽遮颜来到风铃渡的益春堂药铺,吴大钳子和锁龙守在门口。姚掌柜的正在拨拉算盘。马万海递_上一张单子:“掌柜的,按单子抓药。”

姚掌柜的扶了扶眼镜,张大嘴:“马万海,是你啊!驴子,你也来了!”

马万海一指嘴:“嘘!”示意别出声。

姚掌柜的怒火攻心,一拍柜台:“你们俩给我滚!”

驴子愣了:“姚掌柜的,这是怎么了?我们没惹着你啊!”

姚掌柜的咬着牙:“你们是没惹着我,可把镇上的老少爷们儿惹着了!大伙等啊,盼啊,等你们揍小口本儿,给风铃渡的乡亲们报仇。可你们呢?躲到山里去了,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听说贺司令要拉你们人伙打小日本,你们死活不干。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想到我这儿抓药?美的你们,巴不得你们都病死!给我滚!”举起算盘子朝二人打去。

二人被打了出来,抱头鼠窜一溜烟跑了。吴大钳子和锁龙不明就里,跟着跑去。

二人灰溜溜地来到山神庙里,十分伤心地背对背坐在神完下。马万海叹道:“完了,完了,咱俩成臭狗屎了,没脸回风铃渡了。”

“看来不抗口乡亲们容不下咱们。”

“他们哪里知道咱们的难处啊?咱不想抗日吗?可抗得了吗?抗日是小孩过家家吗?那是要真刀真枪豁上命啊!大帅少帅都对日本人没辙儿,咱抗有什么用?”

“说的是什么?可话又说回来了,咱不抗口和胡子有什么区别?”

“咦?你当你不是胡子啊?咱就是胡子,就是他妈的打家劫舍的胡子!什么义勇军,什么自卫军,挂着羊头卖狗肉罢了。”

“那咱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前推着千吧。”

曹大个子来到烟囱山做小北风的「作。小北风说:“大道理就不用再说了,我不反对抗口,可以在你们的不投降宣言上签字,不过要我接受你们的整编是不可能的。那不是要我和口本人翻脸吗?不错,口本人是做了不少坏事,可他们没惹我,要我去打人家,那不是找人家的茬儿吗?我得为自己的弟兄着想。”

黑葡萄婉言相劝:“再好好想想,你一个七尺男儿,真的一点爱国心没有?我爹常对我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眼下日本人是没惹咱,那是因为他们正竭尽全力和抗口军民作战,没腾出手来,一日扑灭了抗日烈火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要把眼光放远点。”

曹大个子点头赞同:“葡萄姑娘说的对啊,没有抗口的最后胜利,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会过安稳口子,除非投降日本人。可你愿意当汉奸吗?”

小北风沉下脸:“葡萄,你说的太多了。这些口子你没少在弟兄们中间宣传这些东西,他们的心都有些散了。好了,咱们就谈到这里。老曹,我已经备下了酒宴,咱们喝酒去。”

曹大个子忽地站起来:“谢谢大当家的,不过这次没能完成贺司令交给我的任务,心情很沉重,没心思,也没脸喝酒,告辞了。”拂袖而去。

曹大个子孤独地朝山下走去,黑葡萄赶来为他送行说:“老曹,对不起,让你白跑了一趟。”

曹大个子一笑:“结果我早已料到,我们对小北风这个人的政治立场作过分析,他目光如豆,心胸过于狭窄,没有抱负,表面看很彪悍,其实内心儒弱,他和马万海、玛中岳不可同口而语,我可以断定,你跟着他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黑葡萄慨叹:“我爹活着的时候就把他看得入木二分,我是没有办法才投奔他,指望他给我爹报仇,可他一直不答应,我是投错地方了,打算离开他了。”

“我看离开他也未必是好的选择。”

“让他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我没别的出路了。”

曹大个子握着拳头:“你可以改造队伍,把队伍抓到自己的手里,最后取而代之!”

“你看我行吗?我可是个女的!”

“穆柯寨的穆桂英是不是女的?击鼓抗金兵的梁红玉是不是女的?还有花木兰、吕四娘,太多了。我相信你能做到。”

黑葡萄沉默良久,说:“我努力争取吧。”

这天天挺好,黑葡萄和山菊抱着一堆衣服来到山泉水潭,给弟兄们缝缝补补,洗洗测制。

山菊发牢骚:“葡萄姐,凭什么啊?给臭老爷们儿出这些力呀!你闻闻这些衣服,都什么味儿了?儿年没洗了!有一个算一个,一件新衣服上身,直到穿破了也不洗,脏死了!”

黑葡萄笑道:“老爷们就是老爷们儿,咱们不给他们周理还要老娘们儿干什么?出力的活不都是他们干的?再说了,老爷们儿,有儿个干净的?”

“怎么没干净的?万海哥就是一个,你看人家穿的戴的,从来都是干干净净,那件长袍穿了多少年了?都掉色了,还是板板榷整,没一条皱褶,那条裤子,从来不倒褶儿。听说人家衣服都是自己洗,自己熨,别人干不放心。”

“千顷田里就这么棵好高粱叫你看见了。”

“怎么就这一棵?什么师父什么徒弟,还有锁龙,多干净的一个小伙儿!脸白净不说,小分头管多梳得铮亮,飞上个苍蝇……吓,飞上个蜜蜂都待不住。”

黑葡萄咯咯笑了:“看好了?”

“唉,看好了有什么用?猴年马月也见不了一面”

“真的看好了我去给你说说?”

“拉倒吧,自从驴子和万海哥拉了络子,你从来没去看人家。”

黑葡萄脸呱哒一下掉下来:“别提他们,提起他们我的心就揪揪起来了,两个熊玩意儿,没一个够爷们儿!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待他们多好啊,爹娘被小日本祸害了,他俩连个屁都不敢放,瞧不起他们!”

“也是的,不够意思!”

黑葡萄看着远山,嘴里念叨:“可那两个孩子,我是说奔儿和秋儿,倒是招人喜欢,也不知他们跑哪儿去了,真想他们啊。”奔儿和秋儿这阵子在松林镇的郊外窝棚里呢,奔儿在火堆上烤一只顺来的鸡。秋儿拄着腮帮子说:“也不知爹现在怎么样,怪想他的。”

“真想?行,等过儿天咱回风铃渡看看,我也怪想的。”

秋儿皱着眉头:“想是想,回去就怕爹给我上课,三字经啊,女儿经啊,还有这个家训那个家训的,听得我头老大,一讲我就磕睡,怎么熟?奔儿,你说说看,我没熟吗?”

奔儿坏笑:“就你?说你八分熟?我看你都熟大了。”

秋儿笑眯眯地问:“我哪儿熟大了?”

“你摸摸自己的屁股,妈呀,像不像两扇磨盘?还有这儿,鼓鼓囊囊的,丑死了!”

秋儿慎怒:“流氓!”

奔儿嬉皮笑脸:“你这人,动不动就骂我流氓,有我这么好的流氓吗?”

鸡烤熟了,二人商议好了,偷偷地回家看看,他们的爹要是挺好就远走高飞,往北走,最好到海参威去看看。他们到了风铃渡才知道,马万海和驴子都落草为寇了,二人那个高兴啊,颠儿颠儿地都去找自己的爹去了。

尾崎最近加快了清乡的步伐。为了黑熊峪的安全山本联队长下了指示,黑熊峪周边叹十公里内不许有村屯存在,不听皇军的命令格杀勿论,房屋烧毁!尾崎部直赴黑熊峪周边的村屯,实行残酷的“并屯”。人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土地房屋,群起反抗,口本兵端着大枪把村里的人驱赶出房屋,尾崎的马队把人们赶下松花江。

浓烟滚滚,日本兵放火烧了一个又一个村屯!

口军的暴行传到风铃渡镇里,大家聚在街上义愤填膺。王老好瞎眼窝子里流着泪水说:“伤天理啊,毛家湾叫尾崎烧光了,全村百十口子叫尾崎赶进松花江里了,又是一笔血债啊!”

柳蛤蟆大骂:“尾崎这鳌犊子真歹毒!炮轰万泉池,杀了周先生两口子,又兰番五次地跑到乡下杀人放火,还是人揍的吗?畜牲,简直是畜牲!我恨不得零刀割了他啊!可惜我没有枪,要是有杆枪在手里,我突突了这些没人性的狗患子!”

益春堂姚掌柜的脖子上青筋暴跳:“马万海和驴子倒有枪了,可他们打小日本吗?缩着鳌脖子藏在山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咱们都看走眼了,以为他俩是人物,其实呢?尿迷一对儿!前儿他们到我那儿去抓药,叫我一算盘子打出去了,好一顿骂。他俩呢,屁都不敢放,溜溜跑了。跑的那个快呀,狗都撵不上,不是老胳膊老腿的,我一定揪着他们的耳朵见见大伙,让他们说说,自己还有没有点人味儿了!”

柳蛤蟆跺着脚说:“打是轻的,烧了他们的家才解恨。”

王老好振臂高呼:“对,烧了他们的家!”

大伙纷纷响应,点着了火把朝二人家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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