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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周老顺站在张江皮鞋一厂仓库门口,看工人往汽车上装皮鞋。朱沪生一脸愁容走过来。周老顺问:“朱厂长,生意这么好,订单满天飞,怎么还头缩眉低啊?”朱沪生说:“款式太多,我生产跟不上,有好几款压在那里没动,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

周老顺笑道:“要幸福,不要烦恼。”朱沪生扬眉:“怎么,你有办法了?”“你告诉我哪几款鞋还没生产,我有办法。”“那行,走,我回去详细跟你说。”

周老顺是回温州求援兵了,林四林热情地招待他。周老顺笑着说:“林老板,我是给你送钱来了。”“钱不着急,店开张了?顺利吧?”“我爸给我取的这名字好,不顺也不行。”“行啊老顺,眼睛一眨草鸡变鸭,你真变成周老板了。”“和你林老板比,我这是戴箬笠亲嘴——差得远。”

林四林笑:“那五双是新样品,给你准备的,拿走吧。”“五双有点少。”周老顺走到展架跟前,指着几款上次拿的鞋,“这六款鞋,一样给我五千双。”林四林吓一跳:“每样五千双?老顺,你这是唱的哪一出?生意做得有点吓人啊!还是少进一点,再要我随时给你发。”

周老顺说:“你只晓得自己肚饱,不知道别人镬漏,我是穷怕了,就想一口吃个胖子。你放心,就是卖不掉,我也不会给你拉回来。”林四林说:“自己当老板,赚多赚少都是赚,顺劲最要紧。跟你说也是白说,你从不按常规出牌。”

周老顺说:“林老板,你不用担心,我这次都是现钱。”“你哪来那么多钱?”“我把我们家压箱子底的钱都拿出来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规矩,卖了再给钱,卖不了拿回来还算我的。”“林老板,我有钱了,这个规矩也要变了。”周老顺把钱给了林四林。

林四林很高兴:“有气魄,老顺,你一定能当大老板。”周老顺说:“有林老板这句话,我得使出牛劲马力跑!”“这么下去,没几天你就能超过我。”“怎么可能呢!林老板,这一批鞋,商标、烫底、包装印刷都免了。”

林四林问:“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周老顺诡笑:“老话说得好,吃不穷,用不穷,不会划算一世穷。能省就省点嘛。过几天我来提货。”

周老顺回到家里,发现赵银花不在,嘟囔着:“这老嬣客,钱没赚多少,倒赚了个忙。”说完放下东西走出去,两口子却在院子里碰上了。周老顺走到赵银花跟前说:“银花,你好好看看我。”赵银花一脸焦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周老顺得意着:“就是出大事了,你看你老公我,现在是大上海的老板,当然是大事啰!”赵银花不理茬:“哎呀,真出大事了!”

周老顺问:“你这一惊一乍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我在,没事儿。”赵银花眼泪都急出来了:“我把装欠条的袋子丢了。”周老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欠条?”“我卖纽扣,服装厂给我打的欠条,三个月一结,我准备去结账呢,发现装欠条的袋子找不到了。”

周老顺说:“那也不用急成这样,几个纽扣钱,掉了就掉了,破财免灾嘛。”赵银花说:“你讲得轻巧,那是31246块钱!”周老顺吓了一跳:“三万多?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开什么玩笑?我跳瓯江的心都有了。”

周老顺神情凝重地问:“会不会在家里?”赵银花说:“不可能落在家里,那个袋子我从来都带在身上。”“那就出去找,找遍温州也得找到,走!”周老顺拉着赵银花跑出去。

找了一夜没找到,天亮时两人疲惫地回来,赵银花瘫倒了。周老顺赶紧把赵银花抱进屋里。刚起床的赵冠球和李阿香听到动静跑出来,赵冠球问:“嫂子怎么了?”周老顺说:“没事,东西丢了,着急上火的。”“嫂子丢了什么了?”“她把卖纽扣人家厂里欠钱的条子丢了。”

赵冠球有点犯琢磨:“嫂子心重,找不回来是个事。钱多吗?”周老顺犹豫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吧。”赵冠球问:“有多少?要不我先给垫上……”周老顺有点难堪:“这个数恐怕你垫不上。”赵冠球咬了咬牙:“那你说说看。”

李阿香出来吆喝:“周大哥!嫂子醒了。”赵冠球一愣:“周大哥,先去看看嫂子吧。”周老顺也明白李阿香喊赵冠球的用意,装糊涂进屋去了。

李阿香面带埋怨拉着赵冠球往自己屋里走:“你瞎说什么!丢多少钱你知道吗?”赵冠球有点斗气:“多少我补不上啊?”李阿香瞥一眼周老顺家的方向,赶紧拉着赵冠球回家。

赵银花醒过来,眼泪还在眼里打转:“你说,我这不是天底下一等的大呆头吗?那么多条子,每一张都是真金白银,我怎么就放到身边呢?”周老顺把赵银花搂着怀里哄着:“银花,钱是瓯江潮,有来就有去,你丢了,我给你补上。”

赵银花说:“我拼死搏活受的罪,你也给我补上吗?头一次去淮安,我连淮安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想有个人帮我指指。女儿让你送走了,儿子被你逼走了,连你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无踪无影。好不容易等你走归了,你连见都不见我一面又阴悄悄闪了。你补给我,补得回来吗?!”赵银花又呜呜哭起来。

周老顺无奈地看着赵银花,忽然捂着脸像赵银花一样呜呜哭起来,声音比赵银花的还大。赵银花用拳头捶他:“我哭你也哭,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没出息!”周老顺哭着:“我见不得你难过,你难过,我就难受。”“好了,我不难过了!钱是水,挣来就要花去,就当自己花光了,明天再挣!”

周老顺突然笑出了声,他两手从脸上移开,一滴眼泪也没有。赵银花哭笑不得:“死老顺,你还有心思装神弄鬼笼耸我!”周老顺扯过毛巾给赵银花擦眼泪:“不哭就好,今天我们不想这件事好吗?”“说不想,总还是想。”

周老顺问:“既然要想,就使劲想。你能记住谁欠了钱,欠多少吗?”“一共二十一家,几角几分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能记住就好,我们试着去问问,人家要是能记住,就会给我们,能记住多少就给多少。没记住的,就算了。就当这钱我们花过了,花钱买教训嘛。”

赵银花担心:“那些钱都没账,就是些条子,我们能记清,人家会认吗?”周老顺说:“人家能记清的也就能给,记不清的,我们也别强要。你去走一次,就是要不回来,我们也心安了不是?退一万步说,就是要不回来也没事,想想当初来温州的时候,不就是卖了房子的那点钱吗?钱哪来的?人挣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再挣就是了。”

赵银花想了想,决定去试试。周老顺担心妻子受欺负,提出陪她一起去。赵银花是个要强的人,她说:“你去干什么?这没凭没据的事儿是我干的,我领着个大男人去了,让人家觉得好像我是去逼债打架的。”周老顺点点头说:“道理没错,可你独自去,我不放心。”赵银花说:“你有什么不放心?进货,出货,不都是我独自去的吗?我想去走个过场,也不抱多少希望,能找回多少算多少,找不回来了我再挣!”说走就走,赵银花起身背着包就要出门。周老顺一把拉住她:“别着急上火。”“放心,我半点都不着急上火。老顺,我不上火,你千万也别上火啊!”周老顺高声说:“得令!”

赵银花第一站是去温州吴服装厂。她在走廊遇见吴厂长,把要结账但条子丢了的事讲了。吴厂长问:“你能记住多少钱吗?”赵银花说:“我能记住。”吴厂长说:“我们会计的账上也记着,对一对就是了。”

赵银花来到财会室,对会计说:“那条子上是5123块。”会计查了一下账:“赵姐,你记得分毫不差。”

吴厂长让会计付现款,赵银花好激动:“吴厂长,真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吴厂长笑道:“丢欠条的事我也有过,不奇怪。再说了,合作这么久,你一直给我最低价,我要是赖账,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赵银花一个厂接一个厂地去结账,她向厂长们说着同样的话,没有一个不认账的,都给她按数付了现款。赵银花从最后一家服装厂出来,疲惫地走着。周老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银花,银花!”赵银花笑着说:“你到底还是来了。”“我不想来,可我的两只脚坚决不听我的,就把我拉来了。”

赵银花心中一热,忽然蹲到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周老顺急了:“银花,不是说好了嘛,要不回来就当花了呗。”赵银花只是一个劲地哭,她哭着哭着,突然笑起来。周老顺说:“银花,你怎么了?”赵银花无语,只是用拳头不停地捶着周老顺。

夜晚,赵银花和周老顺躺在床上。赵银花感叹说:“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周老顺说:“那也得分对谁,你是好人,人家才对你这么好。”赵银花抱住周老顺温柔地说:“今天可以睡个踏实觉了。”“我们俩是有好长时间没睡一块了。”

赵银花看到窗帘有个缝:“老顺,去把窗帘拉上。”“都老夫老妻了,不怕看。”“我让你去你就去。”周老顺起身,把窗帘拉严。

赵银花从窗缝里拿出个铁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钱。周老顺看傻了:“这都是你赚的?”赵银花点头:“欠条丢了,钱倒长着腿脚跑回来了。就凭这,我一定要把纽扣卖遍全中国。”“口气比我还大。”“老顺,你不是说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大上海了吗?这会儿,你可以把另一只脚也迈进去。这些钱你拿去当本钱,好好干,让整个上海都是你的鞋。”

周老顺说:“我不用你的钱。”赵银花说:“什么我的你的,这是我们家的,就是你的。”“我不是说我不能用你的钱,我是说这些钱对我没用。我周老顺做生意要靠本钱,那算什么本事!我靠的是脑子,靠的是发现商机的眼睛,有这两样,人家就自觉自愿出钱,我就心安理得挣钱。”

赵银花把钱又放回窗缝:“钱就放在这,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拿。”周老顺搂住赵银花:“我打死都没想到你能挣这么多钱。”“还有你想不到的,你儿子也挣钱了。”“麦狗有信了?”“来信了。在内蒙古一个新华书店租了柜台卖眼镜,前些日子,还通过电话。”“麦狗都有柜台了,真是我的儿子!”

赵银花拧男人一把:“不是你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周老顺笑道:“过去,我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你这么一说,肯定是我的儿子了。明天到邮局给麦狗挂个电话,我再给他上上课。”“还上课?要不是你上课,儿子也不会跑那么远!”

周老顺问:“你说冠球能挣多少钱?”赵银花说:“收的再多也是废品,能挣多少啊?”周老顺说:“昨天你条子丢了冠球说给你补上,你觉得他真能补你三万多吗?”赵银花说:“人家那是好心、客气,你还当真了。明天我得去谢谢赵大哥,别让人家跟着着急了。”

周老顺和赵银花在邮电局排队给麦狗打电话,电话打通,对方说麦狗前两天把柜台退掉搬走了,搬哪儿去了不知道。

赵银花急了:“好好的买卖不做,麦狗不会出什么事吧?”周老顺也担忧:“我早就说过,他就是新砌的茅坑三日新,三日一过,又是臭烘烘,真不像是我周老顺的儿子。”

赵银花发愁:“儿子都不见了,你还有空说这些,怎么办啊?”周老顺说:“我划算着,没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赵银花纳闷地问:“什么意思。”周老顺解释说:“这明摆着嘛,在内蒙古待不住,过几天就回来了,就算让他去了意大利,新鲜一过,也还会跑回来。没有我,他什么事也干不成,你就等着吧。”“我倒是盼着他回来,两个孩子都不在跟前,就算挣再多的钱,我这日子过得都不踏实。”“行了行了,林四林那批货该备好了,大上海还等着我呢,走吧。”

周老顺到上海几家大商场去了解,张江皮鞋一厂的鞋卖得最好。他发现有些款式不是他们厂生产的,推销员是温州人。周老顺知道有人来抢市场,赶紧找到朱沪生说:“朱厂长,我觉得,我们的产量得减减了。”朱沪生奇怪:“减?你开什么玩笑!”“你看我这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朱沪生说:“你都不知道我们这鞋卖得有多火,你上次带回来三万双鞋,几天就销售一空,现在天天都是要货的电话。”周老顺说:“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我今天出去转了转,发现大上海一下子出现很多同样打着上海标签的温州鞋。我们这段时间卖得好,是因为我们的款式多,可这些款式都是从温州过来的,温州的款式又是温州华侨从国外带进来的。如果温州的皮鞋厂都盯上大上海的市场,越来越多的款式进来,那就麻烦了。”

朱沪生笑笑:“这有啥麻烦的?”周老顺忧虑道:“价格大战啊!原先是我们一家的货,价格我们说了算,现在这么多的货涌进上海,价格肯定是百货大楼说了算。大家都抢生意,肯定把价格压到最低,如果我们不把产量降一降,到时候不但挣不到钱,还会压下一大批货,钱都掉进去了。”

朱沪生还是笑:“老顺,这可不像你。你一向风风火火、敢想敢干,啥辰光变得这么提心吊胆、束手束脚了?这鞋多卖一双,你可多赚一毛啊!”周老顺说:“我多赚少赚点都没事,工厂万一出事,我就一分都没了。”“这事我们先不说了,阿拉先把这个月的钱给你结了,你该放心了吧!”“这事才不急,也没多少钱,你要不信我说的,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朱沪生岔开:“你猜这个月阿拉厂里的销售额是多少?已经突破六十万!”

周老顺从上海回到温州,发现路边拉着一条大横幅,上写:严厉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周老顺想起那次的“打击不法商贩”,觉得做生意的又要出什么事,不免忧心忡忡。

他回到赵冠球的小院,已不见乱七八糟的废品堆。周老顺问赵银花:“这院里什么时候空的?”赵银花说:“有两三天了。”“冠球不收废品了?”“不收有个把星期了,前几天才把院子里的东西都卖干净,刚才把手扶也开出去卖废铁。”“手扶也卖废铁了?卖什么也不能卖拖拉机啊!”“你还把老祖屋卖了呢!”周老顺直摇头:“不对,这个冠球,肯定碰到难题了。阿香在家吗?我问问她去。”

一辆警用吉普车开来,周老顺夫妻莫名其妙地向门口张望。这当口,李阿香从屋里抱着孩子,拿着简单行李慌慌张张走出来。她看到吉普车停在院门口,想跑又不知道往哪儿跑。

车上下来两个公安喊住她,她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公安问:“你是李阿香吗?”李阿香怯怯地答:“是。”“赵冠球呢?”“出门了还没回来。”“把包拿过来,我们要检查。”

李阿香执拗了一下,包被拿了过去。公安打开包,从里面翻出些衣物,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是厚厚的一沓人民币。周老顺和赵银花惊得目瞪口呆。

公安问:“钱是哪里来的?”李阿香说:“卖废品挣的。”公安厉声道:“卖废品能挣这么多钱我们都卖废品了。不搞投机倒把,不搞歪门邪道你能挣这么多钱?李家岸73号,那栋小楼是赵冠球的吗?”李阿香点着头吓得直掉眼泪。周老顺和赵银花惊得大眼瞪小眼。

公安问周老顺:“你们是她邻居吗?”周老顺不自觉地把手里的包往身后藏了藏:“就是邻居。”公安说:“别怕,我们只是找赵冠球,要他说明这些收入的来历。李阿香,把孩子先让邻居帮着照看,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讲清楚问题就回来。”李阿香战战兢兢地把孩子交到赵银花手里,拿着行李跟公安走了。

赵银花看着吉普车远去说:“他足足补得上我那些条子啊!咱算投机倒把吗?”周老顺说:“算个屁啊!冠球去多久了?”“有一个钟头。”周老顺从包里揪出一些钱往外跑。

一辆汽车载着高音喇叭在市区缓缓行驶。广播响着:“为坚决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国务院【1982】11号《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文件精神,我市公安、工商、税务等部门联合出击,成功抓捕了乐清县臭名昭著的‘电器大王’胡金林、‘矿灯大王’程步青、‘目录大王’叶建华、‘翻砂大王’吴师濂、‘线圈大王’郑祥青、‘胶木大王’陈银松、‘旧货大王’王迈仟。在此次行动中,‘螺丝大王’刘大源畏罪潜逃,我公安部门正组织力量全力追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对严重破坏经济的罪犯,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属于哪个单位,不论他的职务高低,都要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绝不允许任何人袒护、说情、包庇犯罪分子。如有违反,一律追究责任……”

温州长途汽车站里,等车的人排成队,周老顺匆匆跑来,到处张望着。一个公安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对照排队的人。周老顺边赔着笑脸,边探头看了看公安手里的相片,是赵冠球,他赶紧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周老顺跑到汽车站门口,焦急地四下望着,不时回头望着远处的公安。公安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有点警觉。周老顺发现了什么,突然往一个方向跑去。

汽车站里的公安觉得他的行为反常,向大门跑来。周老顺冲着走向汽车站的人流方向快步走着,突然迎面拉住一个压低帽檐的男人,把他扭过身,拉着就往反方向走,低声说:“别回头,跟我走!”跑到门口的公安和跟出来的同事交流了一下,开始跟踪周老顺。

周老顺从远处跑到江边来,赵冠球坐在一个偏僻的水边藏着等他。周老顺说:“船一会儿就来。放心,我拿钱把他嘴封上了,啥都不会问,只管送到。”赵冠球说:“周大哥,大恩不言谢。”“什么话,你帮我一家,我只帮你一个,还欠你呢。”赵冠球低头笑笑没说话。

周老顺说:“想开点。房子还在,钱也没说就没收了。阿香进去说清楚钱是清清白白挣的,自然就放回来了。”赵冠球愁眉紧锁:“但愿喽,那真是几年的辛苦钱。”“一个院住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挣了这么多钱,你藏得真牢。”“还不是老辈人教的,怕政策变,不露富。买了大房子不敢住,挣了这么多钱不敢花。一堆钞票放在家里跟一堆废纸有什么分别?藏来藏去还是没藏住。早知道真该让阿香和孩子吃好点喝好点,住住大房子,我欠她们太多了。”

周老顺说:“放心,孩子我帮你照顾好。”赵冠球点头:“这个我不担心。周大哥,嫂子也挣了些钱,藏好,不要也跑来找我。”“我那点钱算什么,点什么将也点不到我头上。船来了,快走吧。等等,手扶拖拉机你卖哪儿了?”“糊弄阿香的,我才不卖,藏在咱们院往南的废窑厂里了。”“好,不能事事都听老婆的,向你学习。”

送别赵冠球,周老顺刚刚走上公路,两个公安向他走来。周老顺先发现他们,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越走越快。两个公安也发现他了,远远地跟着。

夜晚,赵银花清理条子,将条子装到一个小包里。外面突然传来手扶拖拉机的声响。赵银花开门探头,见周老顺开一辆手扶在院子里转。

赵银花立在门口喊:“老顺,你又发什么疯癫?”周老顺停下车说:“冠球的手扶叫我买回来了。我去的时候,正拆呢,我要再晚去一小会儿,这手扶就壮烈牺牲了!阿香有消息没?”“晚饭那会儿就回来,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人家卖破烂的东西,你还买回来,你想和这破手扶过啊!”周老顺腾身下车,拍拍手扶:“老婆说对了,我就是想和它过。你想想,你进货回来,我开着它去接,多好!”“你就疯癫吧!”

深夜,赵银花拉上窗帘,和周老顺搬开床,打开一个袋子,两人都朝里面放钱。赵银花说:“快满了。”周老顺感叹:“做梦都没想到,才多久,我们就赚了这么多钱。”“老顺,我们也有点钱了,等过了这阵风头,不抓大王了,我们先把阿雨接回,再把祖屋买回来吧。”“先生产,后生活,这句话你还记得吗?”“下一世也忘不了,早几年,抓革命,促生产,从天光叫到黄昏,耳朵都听出茧了。”

周老顺说:“现在不叫了,不等于这句话没用。我们手头是有点钱,不过是铜板,这铜板呢,我现在不想拿去买房子,我想让我们的铜板长大,生出银元,再让银元长大,生出金元宝。生到最后,一定能生出个大大的金屋、银屋,比老祖屋好一百倍,你说呢?”赵银花说:“你总是有理,那就先生产吧。咳,也不知道阿雨在意大利过得好不好,我们要是把生产搞好了,生出个大大的金屋、银屋,一定先把她接回来。娘身边的女儿骨头边的肉啊,我想她,天天都想……”

周老顺也想,他把赵银花搂在怀里说:“阿雨走的那天,一句都不叫我,一眼都不看我,她这么恨我我好受吗?你想想,不管是在村里一直穷下去,还是带着她在这里到处跑,哪样比得上让她去意大利上学强?吃几年苦,学会了外语,当了意大利人,像她表舅那样做个外国商人,多风光!说不定也能成个什么大王呢。”赵银花狠狠掐了他一把:“哼,怎么说着说着又是你的道理了,你怎么知道意大利不抓大王?”

周老顺说:“正经的啊,这几天不管有谁向你打听赵冠球走哪了,你都说不知道……”正说着,突然听见院子里冲进人了。赵银花说:“是冠球回来了吗?这人真经不得念。”

刚说完,就有人敲门喊:“周老顺在吗?”周老顺和赵银花爬起来。周老顺去开门,几个公安站在门口。科长问:“你是周老顺吧?”周老顺说:“我是周老顺,假了包换。”公安上前就抓人,把周老顺押了起来。周老顺的脸上掠过一丝懊恼,转而又盯着科长看,好像要从对方的脸上读出点什么。

赵银花拉扯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抓人?”周老顺说:“轻点轻点,要文斗,不要武斗。”科长说:“周老顺,我们怀疑你窝藏赵冠球,把人交出来吧!”科长的话音一落,周老顺如释重负,故作胆怯地说:“公安同志,你真抬举我了,你看看我这个破窝,藏只老鼠都嫌挤,哪藏得住一个大活人?”

科长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党的政策是……”周老顺接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科长说:“那好,说吧。”“我说,说什么啊?”“既然不打算说,那就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吧。”说完,对随行人员道,“把门口的手扶拖拉机一起带走。”

赵银花拉住科长:“要带你们把我也带走!”科长说:“大嫂,到现在为止没你什么事,请你松手。”赵银花说:“那我们家老顺就有事?他又不是八大王!”科长说:“说得对,他连八百大王都排不上,他这叫没事找事。带走!”

周老顺被公安押上吉普车。赵银花追出来喊:“老顺……老顺……”周老顺说:“没事,这是好人抓好人——误会。放心吧,明天我就回来了。”

吉普车开走了。一名公安开着手扶拖拉机跟着走了。赵银花追车,一下子摔倒。她爬起来,望着远去的吉普车,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科长坐在办公桌前,周老顺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两盏软杆台灯直立着照在周老顺脸上,亮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科长盯着周老顺:“我说得够明白了吧?”周老顺点头:“明白,太明白了,赵冠球就是温州最大的废品大王,罪大恶极。”科长说:“既然明白,又是今天发生的事,你还需要想这么长时间吗?说吧,早说清楚早回家。”周老顺一脸委屈:“警察同志,人情是铁,国法是炉,他赵冠球对我再有恩,我也不敢拿铁往火炉里凑啊。我真的没见过赵冠球,更没胆把他藏起来。咳,冠球啊冠球,你连个照面都不打就逃了,这天罗地网网不到你,就把我网进来了,我可被你害死了!”

科长冷笑:“别演戏了,我知道你不但会玩烟火木偶,还会在大街上耍花被面。”周老顺也笑:“这你都晓得,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天下。”“我还知道你今天一天都干了什么,需要我帮你梳理梳理吗?”“需要,太需要了。”

“那好,我把丑话说在头里,从现在开始你就失去了坦白从宽的机会。”科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边说边把照片放在周老顺面前,“这是今天下午我们注意到你的地方,赵冠球在温州近郊的楼房。”照片上,周老顺正在敲一座非常气派的新楼房的院门。

科长说:“接着你先后去了墨池旅馆、朔门旅馆和望江旅馆。”三张照片上,周老顺或进或出旅馆。

科长说:“从望江旅馆出来后,你还去了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今晚7点30分温州去上海的汽车票。”照片上,周老顺手里拿着一张票离开售票窗口。

科长说:“然后,你在汽车站门前等了一个钟头,把票退了,又跑到废窑厂把手扶拖拉机开回家。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周老顺说:“我坦白,我是在满天下找赵冠球,可没人跟我说他是八大王、九大王,我要知道他也是王,何必抓个虱子放自己头上呢?”

科长问:“你为什么买票又退了?”周老顺说:“我买车票是自己想回上海,我在上海卖鞋卖得好风光,不回去怕丢了生意嘛。可是买了车票站在那里想啊想,政府的政策不许投机倒把,不许倒买倒卖,我这样做是不是犯政策呢?前思后想,把票退了,我要跟赵冠球这样的人划清界限,我回家,不去上海!”

科长问:“手扶拖拉机怎么回事?”周老顺说:“你们肯定跟着我都看到了,它就停在回家的路边上,窑厂嘛!晕头的赵冠球,好好的拖拉机不要了,他不要我要。不做生意了我开它回家犁地种田嘛!你派了这么多特务,不,间谍……是侦察兵,派了侦察兵跟踪我,他们都应该看到了,我跟你们一色不是也没找到赵冠球嘛?要不然,我干吗买了票又退票,放屁脱裤子,多此一举呢!”

科长说:“看来今晚你是不想回家了。”周老顺说:“想,孙子才不想。再想也得你拍板啊!你觉着我讲的是瞎话,就把我送牢监里;你相信我讲的是真话,就让我走。我全听你的。还有,这照片能不能给我?我出钱,好多年没拍照,猛一看,我都不认识自己了。”科长听了哭笑不得。

赵银花来看守所和周老顺隔着铁栅栏对望。她泪光盈盈道:“老顺……”周老顺说:“银花,没事,我周老顺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再说了,我在这里其实挺好的,饭来张口,还不用自己动手做,比我在农村种地强多了。要早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我周老顺早不种地不做生意了,这白吃白喝的地方,上哪儿找?”

看守过来训斥:“周老顺,你说什么呢!”周老顺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也知道,我在这睡觉、吃饭、拉屎,都有人给我站大岗。我寻思,怕是市委书记也没有我这样的待遇。我周老顺一个农民,能混到这样,真的知足了。”

看守说:“周老顺,显你高嗓门啊!”周老顺赔笑:“对不起,我这人忘性强。银花,我跟你说,早进来早好了,这个运动来得太迟了。”赵银花问:“你这话怎么说?”周老顺说:“我进来才认识那么多能人,一交流体会,才知道自己不行。听人家讲是怎么干的,真长见识!我进来第一天是狱友老孙头发言,讲他怎么得到第一桶金,完成了原始积累;第二天是王老板讲的,第一桶金的背后是什么;第三天开始是大家轮着讲,天天晚上开讲座。你看人家八大王,短短几年就发了大财,咱们和人家比差远了,等我出去,咱们要甩开膀子狠干。我的计划是分三步,第一步……”

赵银花慌忙打断:“得了,老顺,你就别叫化子娶亲穷乐呵了……”周老顺说:“我真的很高兴,在里面受了教育和启发。你在外面做生意要继续干下去,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多听广播多看报纸。”

赵银花说:“我都让你愁死了,哪有那个穷心思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还听什么广播看什么报纸!”周老顺说:“那就不对了。有句话叫出门先看天,无雨先备伞。听广播,看报纸,好比看天气预报,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刮风。我住在这里,天天听广播,听着听着,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刮风,不能说得全对,但应该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所以说,做生意,不只是做,还要听和看。”

看守听着忍不住笑了。周老顺说:“兄弟,笑我不会说话了啊?”看守说:“我是笑你太会说话了,我见了多少次探视室的会面,没见到你这样的,夫妻相见,隔着铁栅栏,竟然说什么生意。”“兄弟,多琢磨琢磨生意上的事,挣钱比干什么都好。”

赵银花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周老顺:“这信政府已经检查过了,你看吧。”周老顺逗乐:“你来看我就来吧,写什么信?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新鲜玩意儿!”赵银花哭了:“不是我写的,是阿雨写的,终于有阿雨的消息了!”周老顺赶紧打开信看起来。

赵银花哭着:“这孩子聪明,能想到给他老五爷爷写封信,要不,到现在咱都不知道孩子过得怎么样……”周老顺看着:“你哭什么!这上面不是写了嘛,混得不错。”“这孩子肯定是报喜不报忧。一个人在国外,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能过得好吗?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就你会瞎操心,我觉得不错,你看看,吃得好,穿得好,认识了新朋友,不光上了学,还赚了钱,哪哪都不差,这像我周老顺的闺女干的事,没给他爹我丢人……”周老顺虽然这么说,但眼睛里也湿乎乎的了。

客人都走了。巴尔、胡文跃、阿雨和大卫坐在餐桌前就餐。餐桌上放着一盘比萨,大家分而食之。大卫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吃掉一块饼。盘里还有两块比萨,阿雨刚要拿,大卫就抢了一块。阿雨去拿另一块,大卫又抢到自己盘子里。巴尔看着儿子的样子,摇了摇头。

夜晚,阿雨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隔壁隐约传来大卫痛苦压抑的声音。阿雨来到大卫卧室,看到大卫从床上滚到地下,脸通红,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痛苦的表情,两手使劲抓自己的喉咙。

阿雨冲到楼梯口大叫:“巴尔先生!大卫出事儿了,快来啊!”楼上楼下没有回应。阿雨又大叫:“胡叔叔,快来啊!”还是没有回应。

阿雨转身跑回来,见大卫已经不省人事。阿雨想背大卫,可他太胖太沉,她试几次都背不动,扶又扶不起。阿雨只好拉住他的两只胳膊拖着走。阿雨拖着大卫下楼梯,一脚踏空,两人从楼梯上滚下来。这么一摔,大卫呕吐起来,开始痛苦地呻吟。阿雨连滚带爬奔到酒柜前,打电话叫救护车。

医院病房里,摔得鼻青脸肿的大卫已经脱离危险,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身上带伤的阿雨也趴在大卫病床边睡着了。

巴尔和胡文跃匆匆跑来,站在护士工作站前。巴尔气喘吁吁地问:“护士小姐,请问大卫在哪儿?”护士问:“您是巴尔先生吧?”“我是大卫的父亲。”“巴尔先生,请不要着急,大卫先生已经脱离危险,在病房里睡着了。”

巴尔赶紧在胸前画十字:“万能的主啊,谢谢您保佑大卫平安无事。”护士说:“您应该感谢那个把大卫送到医院的小姑娘,她是主派来救大卫的小天使。”

巴尔说:“是。请问护士小姐,大卫怎么了?”护士说:“大卫饭后没有活动就上床睡觉,由于他是趴着睡的,又太胖,腹部堆积的大量脂肪压迫胃部,导致胃中还没有来得及排到小肠的内容反流呕吐,呛到大卫先生的气管里,造成窒息。如果那个小天使没有及时发现,稍微耽误几分钟,大卫先生就要去见主了。”巴尔惊叫:“主啊,这太可怕了!”

护士小姐耐心解释:“幸亏那小天使背不动大卫先生,在拖拽他下楼的过程中滚下楼梯,剧烈翻滚使得部分呛进大卫先生气管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减缓了他的窒息。否则,就是及时送进医院,大卫先生也不会重回您的身边。那位小天使连续两次救了大卫先生的命。”

巴尔又赶紧在胸前画十字:“万能的主啊,谢谢您把这只可爱的小鹿派到我的餐馆,来保佑我的大卫。”胡文跃说:“阿雨救了您的命根子,以后您父子俩要好好对待阿雨啊!”巴尔说:“这还用说吗?她和她表舅都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巴尔轻手轻脚走进病房,来到病床前,先看了一眼大卫,然后跪下一条腿挨近阿雨,目光充满感激和慈爱。巴尔用手轻轻拂顺阿雨凌乱的头发,吻了一下她的头。阿雨醒过来,刚要说话,巴尔把阿雨抱在怀里说:“阿雨,让我如何感激你才好……”

阿雨从医院回来,巴尔把一个大信封交给阿雨说:“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感谢你救了我宝贝儿子一命,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说着他哽咽了。

阿雨知道里面是钱,拼力把大信封硬塞回巴尔手中说:“巴尔先生,您不用谢,我要出这种事情,您也会救我的。我虽然需要钱,但不能以这种方式要您的钱。”“这是奖励,是你应该得的。”“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挣钱。”“我没有看错你,孩子,你是我最亲最贴心的天使!”巴尔感慨地说着,把阿雨搂在怀里,在她的头上深情地一吻。

从这以后,巴尔对阿雨的态度明显改变,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再放任。晚餐是香喷喷的比萨,巴尔给大卫餐盘上放了一小块。大卫看众人餐盘的比萨都比他多,不高兴了:“爸爸,为什么你们的多,我的少?我还要。”说着就把一大块比萨放进自己的餐盘里。巴尔着急了:“我的天才儿子,医生让你现在必须少吃,要不然你会胖得用肚皮走路,像足球一样满地滚,甚至还会到医院里。”大卫不听,狼吞虎咽地吃着。

阿雨说:“大卫,巴尔先生说得对,你现在必须少吃,先把体重减下来。那样你会更健康,到那时候,你想怎么吃都可以。”大卫看了阿雨一眼,把那块大比萨又放了回去。巴尔很满意,对阿雨投去感激的微笑。

大卫问:“如果我能瘦下来,可以吃一整张比萨吗?”阿雨很认真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能瘦下来。”大卫几口就把餐盘里的比萨吃光了,他看着别人吃,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拍打着肚皮,表示没有吃饱,但还是离开餐桌要上楼。

巴尔说:“我的天才儿子,你不能现在就去躺下。”大卫问:“那我干什么?”说着开始上楼梯。阿雨说:“从今天开始,吃了晚饭我陪你散步,早上起来还要跑步,这样你的体重会减得更快一些。”大卫想了想,从楼梯上下来。阿雨问:“巴尔先生,我这样做可以吗?”巴尔高兴极了:“当然可以,这最好不过了。”

阿雨吃完自己餐盘的比萨往外走,大卫犹豫一下,还是跟着走出去。巴尔看着两人的背影,高兴地说:“阿雨有一根细细的有着神奇魔法的绳子,把一头沉沉的大象牵走了!”

阿雨走在前面,大卫吃力地跟在后面。阿雨说:“大卫,你速度太慢了,再快一点。”大卫突然停住:“我不走了,我要回去。”“那你就永远当大胖子吧。”阿雨说完,又快步往前走去。大卫想了想,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早晨,大卫躺在床上睡觉,有敲门声。大卫很不情愿地坐起,阿雨走进来。大卫说:“我还没摇铃,你怎么就来了?”阿雨说:“你答应要跟我去跑步的。”“不去,我要睡觉。”

阿雨不说话,瞪眼看着大卫。大卫说:“你帮我起床。”“从今天开始,你要自己起床。”大卫只好自己起床穿衣服。

两人来到教堂前,阿雨跑在前面,大卫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阿雨喊:“加油,你要坚持!”大卫实在跑不动了,蹲到地上不起来。阿雨跑回来,看着大卫笑。大卫没办法,站起来又跑。

翌日,大卫早已起床,在玩魔方。阿雨推门进来,有些吃惊。大卫说:“你怎么才来?我已经起床穿好衣服了。”阿雨说:“出发。”大卫说:“等会儿,我要把魔方玩好,证明我是个天才。”

阿雨在一旁看着,大卫怎么都玩不好,有些烦躁。阿雨说:“我能试试吗?”大卫说:“你肯定不行,我这个天才都不行。”“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大卫把魔方递到阿雨手中,阿雨把魔方快速转起来,很快对正色一面。大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接着阿雨又迅速对正了其他五面,然后递给大卫。大卫看着阿雨,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雨笑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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